如今再想,真是悔死啦!
沈妙舟想得头痛,干脆走到水榭中,坐下歇了一阵。
现下正是冬日里最冷的时候,水榭四周的池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然而冰面下竟隐隐看得见几尾红色鲤鱼悠游来去,煞是好看。
沈妙舟心念一动,指着冰面,对玄午笑道:“这鱼儿好看,我想钓几条来玩玩!”
玄午实在是有些头大,却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捡来一块石头,一面暗自留心沈妙舟的动静,一面在冰面上砸出个径约三尺的窟窿来。
“成了!”沈妙舟惊喜地一拍手,兴冲冲地去找荣伯要来鱼竿和鱼饵,在水榭坐下钓鱼。
直到青松买回了栗子话本和银钗,她也没能钓上来一条鱼。
不过沈妙舟全不在意,钓鱼不过是个托词,以防荷池来多了会惹玄午疑心,如今蒙汗药顺利到手,自然有别的法子出逃。
眼见天色渐晚,沈妙舟收好鱼竿,起身回到主屋,打开装银钗的木盒,取出夹层中的小纸包,慢慢打开,里面正是白色的蒙汗药粉。
就在此时,外边忽然有人低低唤了声“主子”。
沈妙舟心脏顿时漏跳一拍,手上一抖,险些将蒙汗药洒了出去。
熟悉沉稳的脚步声渐近,在门口停下,“笃笃”两声轻叩,门外的人淡声道:“我带了晚膳。”
雪后天霁,淡金色的夕阳穿过院墙洒落下来,在门扇上映出一道挺拔如竹的利落侧影。
她急忙用指甲蘸取了一些蒙汗药,再将纸包折好,匆匆收进袖囊,深吸一口气,故意叫道:“你走罢,我才不要吃!”
屋外安静了一瞬,不多时,木门被人轻轻推开,卫凛拎着食盒,迈步进来。
沈妙舟端坐在美人榻上,正与他视线相对,当即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把头扭到一边,一句话也不说。
卫凛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走到桌案前,打开攒花食盒盖子,把饭菜一样一样取出来,“当真不吃?”
她悄悄瞥一眼桌上菜色,胡椒醋鲜虾,笋鸡脯,椒沫羊肉,牛骨百宝攒汤,还有一碟松子百合酥,都是她平素爱吃的。
她其实早有些饿了,看见这些饭菜忍不住心动,但只怕答允得太痛快,卫凛会疑心她想动手脚,于是仍旧装作不服气的样子,一声不吭。
“也罢。”卫凛面对着她坐下,淡淡道:“听闻青松一人似乎不够你差使,明日我再多留下三人,如何?”
沈妙舟瞬间扭回头来,忙道:“不必!他一人就够了。”
卫凛看着她,眉梢微挑。
沈妙舟登时会意,正好由着他的意思顺势而为,抿了抿唇,仿佛很生为难一般,犹犹豫豫地蹭到桌案前,落座,取过湿帕慢吞吞地净了手,提起木筷。
卫凛看起来似乎颇为满意,轻扯了下唇角,提箸夹起一筷冬笋,送到她碗中,“尝尝。”
沈妙舟看了他一眼,也不推辞,乖乖吃过几口,见他垂眸用饭,她另拿起一只小碗,伸手上前去盛汤,放下木勺时,轻轻一掸,悄无声息地把指甲中的蒙汗药下进了大汤碗中。
“味道可还合胃口?”卫凛忽然问。
沈妙舟心尖一抖,强自镇定地品了一口小碗中的百宝汤,硬梆梆地道:“还成。”
卫凛掀眸看她一眼,也盛了一小碗汤。
余光里瞥见他不慌不忙地将碗拿到唇边,就要饮下,沈妙舟的心噗通噗通急跳起来,简直快要跳到嗓子眼去,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强作无事继续用膳。
然而下一刻,他竟又将汤碗放了下去,看着她道:“郡主。”
沈妙舟险些一个激灵,手指狠狠攥紧木筷,抬眸看向他。
卫凛再次拿起了汤碗,淡淡道:“明日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荣伯。”
沈妙舟听见心在胸膛里突突地跳。
她抿了抿唇,尽量自然地闷闷“嗯”了一声。
卫凛似乎没发觉什么异样,收回视线,慢慢地喝下了那碗汤。
沈妙舟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攥紧衣角。
冯叔那里的都是性子极烈的蒙汗药,只需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就足够让成年男子昏睡个一天一夜。卫凛虽然只喝了一小碗汤,但要让他睡上几个时辰一点不成问题。
眼瞧着汤碗见底,她在心里默默数起来:“十……九……八……七……”
“六”还没数完,就见卫凛眉心一拧,看向她的那双凤眸中现出几分迷蒙,“你,你……”
话还未说完,他身子微微一晃,“砰”一声,倒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沈妙舟心脏狂跳,手心腻出一层潮汗,勉强定了定神,小声唤道:“卫凛,卫凛!你怎的了?卫凛!”
无人答话。
她又拿起一根公筷,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胳膊。
没有反应。
她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咬咬牙,筷头向上,对准了他右肩伤处一戳。
依旧毫无反应。
沈妙舟顿时长吁一口气,简直是劫后余生!
她小心地起身,走到卫凛身侧,犹自不放心,从袖囊中拿出蒙汗药,取了一点点化在茶水中,一手轻轻捏住他下颌,一手握着茶盏,慢慢喂他尽数喝了下去。
又等了一阵,见卫凛彻底睡得熟了,沈妙舟盘算着,一会出去假称他旧伤复发,将玄午骗进来,趁其心慌意乱,直取膻中穴或大椎穴,制住玄午后,再换作他的衣衫打扮,避过耳目逃之夭夭。
打定主意,沈妙舟深吸一口气,将卫凛无力垂下的左臂搭到自己肩头,艰难地扶着他走到榻边,慢慢放了下来,想着若是能趁机顺走指挥使牙牌,日后去寻爹爹,行事或许大有方便。
于是她轻轻挑开卫凛的衣襟,小手探进去上下摸索。
隔着轻薄柔软的里衣,他身上那层薄肌触感分明,紧实匀称,她甚至能摸出腹肌隐隐的轮廓……沈妙舟忽然有点不大自在,耳尖一阵阵发热。
好在很快就摸到了一个物件,触手温润,质地似玉。她急急收回手来,指尖不经意地刮过一点凸起,隐隐约约竟有种奇异的触感。
还不待她细思,就觉手下的人仿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沈妙舟心里一惊,顿时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屏息看了好半晌,确认卫凛并无动静,她这才放下心来,收好牙牌,把自己的头发拨弄得更乱一些,酝酿好情绪,准备去将玄午骗进来,转身便朝屋外跑去。
不料,她刚迈出一步,右腕竟被人猛地攥住,用力向后一扯,整个人顿时被不由分说地拽上了床榻,挣扎间不经意扯落了帷帐,眼前霎时陷入一片昏暗。
还不及她反应过来,身下的胸膛微微震动,卫凛沉哑的声音低低响在耳畔。
“想跑去哪儿?郡主?”
第36章 勾引
夕阳将尽, 室内还未掌灯,内寝里光线昏昧,像笼了一团灰蒙蒙的薄雾, 昏暗逼仄的床榻上,她被迫和卫凛身体紧紧相贴, 呼吸可闻。
沈妙舟愕然地看着他,心脏不受控地砰砰急跳,一下一下, 简直快得要冲破胸腔。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喝了蒙汗药么?怎么半点都没睡着?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卫凛低低道:“你的药,我让青松换过了。”
“……”沈妙舟气结了半晌,愤愤骂道:“无耻!”
话音未落,她左手忽地一勾, 径直去擒他手腕, 同时身子一曲,腰肢微扭,提膝狠狠顶向他小腹。
卫凛反应极快, 立时伸掌格挡, 与她在床榻上的数尺方圆间迅疾地拆了几招。沈妙舟心中恼火, 出手便毫不客气,擒拿法中的勾腕、撞肘、锁喉一一施展出来, 却又一一被他化解。
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帷帐中越发昏暗,除了彼此黑亮的瞳仁,什么都是一团模糊, 好像宣纸上洇开的浅墨。
帐中人影交缠,鼻息急促。
缠斗了一炷香的功夫, 沈妙舟力气渐渐不支,出招迟缓起来。她一向使的是巧劲,这样硬对硬地拆挡,终究挣不过卫凛的力气。
再斗数招,眼前忽地一阵天旋地转,卫凛竟冷不防翻身而上,将她困在了身下。
“可服气了,嗯?”
沈妙舟累得气喘吁吁,可偏不肯服软,手脚酸软也要乱踢乱捶一气,“服,服你个大头鬼!放开我!死卫凛!”
卫凛用身子牢牢压制着她,吃了她无数拳脚,手臂越发收紧,将她揽在怀里,沉沉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鼻尖挨着鼻尖。
门外传来脚步的声响,有人过来掌灯,檐下升起来几盏灯笼,昏黄朦胧的光影透过重重桃花纸,隐约照进内寝,杳杳映在她的脸颊上,氤氲出软玉似的细腻柔光。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乱,带着温热的触觉交织在一起,拂在彼此脸上,恍惚间仿佛连空气也变得有些潮湿。
怀里的触感,温暖柔软,带着干净的甜香。
卫凛心头忽然生出一股说不清的燥意,见她还在挣扎,终于忍无可忍地捉住那双不安分的细嫩手腕,举起来制在她头顶,左手抓住帷帐,刺啦一声,扯下一卷软纱,迅雷不及掩耳一般,在她交错的腕间缠了几圈,系紧。
卫凛动作实在太快,直到自己双手已经被牢牢捆缚在一起,沈妙舟才意识到他干了什么好事,整个人呆了呆,身体微微一僵:“你……你做什么……”
“……别动。”
朦胧中,他指腹缓缓抚过她的脸颊,声音哑的不像话。
凌乱的床榻间,两个人的身体紧紧挨在一处,热得汗津津的,彼此气息交缠,气氛忽而变得有些奇怪。
卫凛刚一开口,她便清晰地感知到他胸腔在微微嗡鸣,像一尾游鱼,划开水面,轻轻撞进她的心房,引得心尖颤起一圈圈涟漪,向全身悠悠荡漾开去,连绵不绝。
夜风穿过窗棂的缝隙,柔柔吹动散乱低垂的帷帐。
身上软得泛酥,心跳得越发快了,一阵阵热意潮水般上涌,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害怕,又或是别的什么,沈妙舟连忙别开脸,闷闷质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软禁我?”
卫凛拧了拧眉,哑声反问:“既缠上了我,为何又要跑?”
沈妙舟一瞬羞恼至极,杏眸睁得溜圆:“谁缠上你啦?”
“你和我拜过天地。”
“那是假的!”
“我不介意假戏真做。”
“……”沈妙舟又气又羞,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卫凛低头看着她。
方才一番缠斗得太狠,她的鬓发彻底松散开来,凌乱铺陈在鸳鸯被上,杏眼里因为羞恼泛着盈盈的水光,鼻尖沁满细细的汗珠,喘息细细。
卫凛喉结微微上下滚动,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渴痒,仿佛非要做些什么才能消解。
他忽然低下头,慢慢地,贴近她微张的唇瓣。
沈妙舟一点一点睁大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