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
凌祈:“小月亮后脖颈有一块指甲般大小的烫伤,我刚才看见那女捕快也有。”
“这种事你怎么会知道?”雪娘好奇问。
凌祈:“因为是我亲手烫的,当年本来想烫个月牙印记,但是小月亮痛得直乱动,便烫歪了。”
雪娘震惊:“......”你是什么魔鬼?在人家小姑娘身上烫那样的印记?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凌祈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当初年幼不懂事,我跟她玩审犯人游戏,我只给她烫个小月牙,她倒好,拿起碗大的络铁往我大腿上烫,要不要瞧瞧?”
雪娘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想看,“事关重大,那姑娘的身份不可妄下定论。当务之急是阁里的任务,你要不先从暗道逃出去?毕竟你偷来的那幅画随时有可能被人发现,到时候只怕不是封锁倚春楼这么简单了。”
凌祈抱住双臂,“放心,我藏在一个绝妙之处,不会有人发现。”
刚才他在包了防水布的画卷上绑了几块石头,沉入井底藏起来,这才凑巧撞见小捕快的秘密,事情开始变得有趣。
另一边,柳时絮将刚才的验尸结果告诉楚涟月,董千峰身上没有外伤,银针在其喉咙处以及腹部皆变成黑色,基本可以确认:他是被毒死的。此外,屋子里的酒水与吃食都被谢黎检查过,并无任何异样。
“你怎么看?”他问。
楚涟月抓耳挠腮,“未必就是在倚春楼中的毒,毕竟他仇家那么多,保不齐是在哪里被下的毒。”
她有种明知道大结局,却不能剧透的憋屈感。
柳时絮不以为然,“药性毒烈,不会拖这么久,凶手肯定是在倚春楼下的手。”
“是这样子么?”楚涟月敷衍地笑了笑,心里很没底。
柳时絮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状态很不对劲,莫非是已经等不及想要和那人离开了?那他只能加大筹码。
“楚捕快,你若能破了这桩案子,我再多许你两年的俸禄如何?”
楚涟月:“啊???”
这也太诱惑人了吧!
第九章
他给出的条件很诱人,但她没办法接受。
“大人,能问您一件事么?”她停住脚,认真望着他。
柳时絮随之而停,“你想问什么?”
“我有个朋友,她很无奈地做了件错事,但那件错事是在帮助好人,惩罚坏人,假设那位朋友是您的下属,您会怎么处罚她?”
“既是在帮助好人,怎能算错事呢?”他反问。
楚涟月扣着手指,“因为她在帮助别人的时候,触犯了我朝律法。”
徇私枉法,替凶手遮掩,不管哪一条单独拎出来,都足够她掉脑袋,但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最后会如何处罚她。
他值得相信么?
柳时絮:“就为帮助别人,把自己赔进去,值得么?”
楚涟月愣住,心里很乱,因为这句话她也曾问过那个人,但那个人义无反顾继续复仇,一旦开始,回头便没有岸。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和他坦白一切。
谢黎及时出现,打断二人谈话,“公子,董千峰的尸首有新发现。”
话题戛然而止,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变得很沉默,连谢黎也感受到,他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
回到案发现场,尸首有了新变化,两只手掌呈现不规则紫斑,经初步判断是与毒药直接接触所致,这意味着,死者生前经手过的物件也可能有毒。
此前的调查范围是酒水与吃食,三人又将整间屋子里的物件都检查了一遍,没找出有毒的东西。
楚涟月开始好奇,那人究竟把毒下在哪里?
与此同时,墨新来报:“大人,春倚楼所有人都已聚在大堂。”
“董家人在哪?”柳时絮问。
“也在大堂,有衙门的人在那边盯着。”
柳时絮吩咐道:“看好他们,不许生事,你与谢黎多带几个人,把春倚楼搜一遍,切莫放过任何可能□□的角落。”
春倚楼不算大,但搜索起来还是很费劲,楚涟月自告奋勇,“大人,我不怕累,愿意跟他们一起搜。”
柳时絮瞥她一眼,“你还是老实跟在我身边吧。”
谢黎似乎看到二人和好的迹象,忙摆手道:“姐姐,我和墨新很快的,你和公子要好好相处哟。”
楚涟月:“……”她其实觉得柳时絮就是想监视自己。
一整夜过去了,谢黎与墨新还在搜,另一边,楚涟月和柳时絮审问完所有人,排查掉无关人员,大堂内此刻只剩下十余人,除了案发时在场的清倌们,其他的都是没法证明自己不在场的人,有打杂的,清倌,客人,甚至雪娘和凌祈也在。
凌祈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柳大人,天都亮了,您还想关我们到什么时候?”
被他带起了情绪,好些个有身份的客人也开始有了不满,他们不过是来吃顿饭,怎的就被当作嫌犯关起来了?这新通判看起来这么年轻,不会是个虚有其表的小白脸吧?
柳时絮并不生气,反而将董武喊过来,指着闹事的几人道:“本官尽力了,实在找不出凶手,不过这几人拿不出证据,嫌疑很大,你冤有头债有主,可千万别找错人。”
董武撸起袖子,凶神恶煞地望着众人,放出狠话:“拿命来!”
柳时絮拦住他,“给本官个面子,暗地里再收拾吧。”
董武愤愤然放下手。
被董武这么一吓,带头闹事的几个人变得老实。
楚涟月看见凌祈吃瘪的脸色,不由得幸灾乐祸,她当初也被柳大人整得很惨,自此得出经验,在他面前耍小聪明的人,没一个捞得到好处。
她忽然就笑不出来了,心虚地看柳时絮一眼,发现对方也正望着她,锐利的目光好似要将她看穿。
随后,柳时絮把董武支走,继续审问着那几个清倌,“你们再仔细回想,死者生前接触过什么,要知道董家并不好惹,找不出凶手定会拿你们开涮,我可难保你们性命无忧。”
他的话并不假,董家在
鄞州有钱有势,而她们又怎能与之抗衡?
此前还想替姐妹遮掩的清倌们乱了分寸,纷纷努力回想其中细节,身着粉衣的伶人站出来,弱弱开口:“回禀大人,董公子在吹萧前有净手的习惯,不知那水里是否……”她闭上眼,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曾经谁都盼着董千峰死,可现在谁都盼着自己能活。
“楚捕快,你去把端水的人找来。”柳时絮吩咐道。
“卑职遵命。”
新的线索出来,楚涟月颇有些担心,她压下心头的不安,去后院打探送水之人。
在春倚楼,烧水房差事清闲,就两个小厮负责端水给客人,恰巧今日其中一个生病,只有另一个人在烧水房。
对方竟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惊讶过后,她蹲下问小孩,“姐姐问你,今晚送过几趟热水?”
别看这孩子小,却生得一副机灵相,转转眼珠问:“姐姐想打探什么消息?身上有钱吗?没钱的话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哦。”
对付这类小鬼,楚涟月很会拿捏分寸,先给点钱,要是对方狮子大开口,就只好用武力解决问题。
她先掏出一文钱递到小虎子手上,温柔道:“快点告诉姐姐。”
小虎子:“今晚只送过一趟。”
“那净手的水,被你倒去哪里啦?”
“嘿嘿,姐姐这是第二个问题。”小虎子手心朝上,要钱的意思很明显。
楚涟月挽起袖子,准备要动手。
小虎子急忙道:“在沟里啦,这会应该流出城了,姐姐你真抠门,就一文钱还想打听这么多?”
楚涟月揪他耳朵:“少啰嗦,快跟我走。”
在楚涟月出去的时间里,柳时絮也从其余几个清倌那儿得到更多消息。
董千峰是春倚楼常客,但他蛮横霸道,生性好色,清倌们都不怎么待见他,曾经也有主动攀附的,但被他玩弄几天就抛之脑后,此后更是没人愿意赴他的场。
董千峰虽不敢明着跟春倚楼作对,便暗中把别的客人赶跑,事情闹得不可开交,雪娘没法向上面交代,只得跟董千峰约法三章,告诉他要想继续听曲,就得遵守楼里的规矩,若还继续大吵大闹,这春倚楼她就不开了。
闹过之后,董千峰收敛许多,至少不会在春倚楼的地盘欺男霸女,但在春倚楼之外,他还是闹出了一条人命。
雪娘缓步上前,“我来说吧,那个可怜孩子才十三岁,唤作阿昭,她姐姐是我们这儿的清倌盈舞。前几年,姐妹俩走投无路,来我这里讨口饭吃,阿昭年岁小,便从打杂开始做起,谁知那日她出门买东西,竟被董千峰那个畜生盯上,他最后还把阿昭扔进了河里,盈舞自那时起也一病不起。”
柳时絮默然,后边的事,他大致可以猜到,董家贿赂赵正明保下董千峰,命案最终也不了了之,而以楚捕快的性子,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也就是在那时候,她才会被董武打伤。
而且,刚才他与她分别对春倚楼诸人进行排查,盈舞是她负责审问的,如此有嫌疑之人竟被她放回去,究竟是无心之失,还是故意为之?
再联想到她今日种种反常的举动,他心里有了底。
楚涟月回到前院,透过门缝瞧见一抹熟悉的绿影,好像是盈舞的身形!她没料到柳大人查这么快,手心在冒冷汗,犹豫着要不要进门。
兴许只是例行查问,毕竟阿昭的事也瞒不住,只要没搜到证据,柳大人也不会随意给人定罪。
“姐姐,我们到底要不要进去?”小虎子撅着嘴问。
大堂内的人显然已经听见小虎子的声音,偷听失败,楚涟月只能梗着脖子进门,顺手把藏在她身后的熊孩子往前拽。
她刻意与盈舞保持距离,“大人,是这个孩子给董千峰送的水,但是水已经被倒掉了,没办法查验是否有毒。”
柳时絮招手,示意小虎子上前,“我问你,她方才在门外做什么?”
大堂人多,小虎子有些害怕,先瞧了眼柳时絮,又望了望楚涟月,局促不安道:“在偷听。”
“很好,你是个诚实的孩子,那你再告诉我两件事,回答得好,我便给你这个。”说着,他拿出些散碎银子摆在面前的案桌上。
不算多,但对小孩子来说,是极致的诱惑。
楚涟月不自觉攥紧拳头,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柳时絮指着楚涟月,继续问小虎子:“她所言可真?净手的水是你倒掉的,还是她倒的?”
听到此言,楚涟月的心凉了半截,她知道柳时絮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她几乎不敢再想下去,因为身上还藏着盈舞的毒药,这回她逃不掉了。
目光扫到凌祈,对方双手抱胸,正一脸得意,他的神情好似再说:瞧吧!早点跟我走,就不用下大狱了。
小虎子对着银子露出垂涎的呆相,“是我自己倒掉的。”
柳时絮先拨给小虎子一半碎银子,继续问:“那在场之人中,可有谁今晚去过你端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