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闻言,想到死去的管永志,长叹口气:“阿弥陀佛。”
殿前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结果,大雄宝殿内的老捕快以及仵作神情严肃。
半个时辰后。
里面的人小心不碰到地上血迹,收起自己的工具,有序走出来,向萧和青汇报情况。
捕快说:“事发时正是佛度寺早课时间,有不少僧人在现场,以至尸体旁诸多脚印,没办法查证行凶者,更不能确定是否在现场。
“但根绝盘查结果,以及现场痕迹,可以确定死者在死时并未遭遇明显攻击,也没有任何挣扎痕迹,死前也无任何异常,确实是当场暴毙。”
仵作跟着回禀:“死者胃中有安神药材,令其对疼痛的承受变高,便是身体有些许不适,恐怕也很难察觉,我在他体内发现了这个。”
说完,他打开麻布包着的东西。
那是一根针,比寻常针要细长许多,就如同毛发一般。
白玉诧异:“他的死和这根针有关?”
仵作点头:“这根针插在丹田里,由于安神药作用,使其没能第一时间察觉,早课时修炼武功,这根针便发挥作用。”
顿了顿,他补充:“但若要有如今这个死法,恐怕不单单功法特殊,丹田插入了针,还得外力作用,才能在一瞬间气血、筋脉完全逆转,造成如此惨相。”
他摇摇头,显然也没办法给出确切过程,这个死法……
当真是闻所未闻。
“也就是说,凶手当时是在现场?”
萧和青扭头问:“方丈,当日所有僧人都控制住了?”
方丈点头,拨动佛珠,“阿弥陀佛,全都关在后面屋舍,除此之外,只有我与悟怀、悟虚、空照。”
他们四人此刻都在这里。
这也就意味着,当日在现场的人一个没少。
萧和青点点头,他眉头紧锁,看向大殿内,由于方丈谨慎,没立刻让人清理现场,保留着当时的痕迹,以便查证。
所以大殿内血淋淋,十分骇人。
不仅地上是血,便是上首三尊佛像也溅上点点血珠。
尤其是左侧的药师琉璃光佛,金光熠熠的莲花座已
被染红,供奉的香炉盛着红,使得殿内原本的庄严变成了肃杀,让人心惊。
但好在,释迦牟尼佛宁静微笑,普度众生,药师佛一脸和善,阿弥陀佛慈悲,镇守着佛度寺。
身后,白玉凑上前,低声道:“公子,管永志甚至连具像样的尸体都没留,这可怎么办?”
他们找管永志是要问话,如今人没了,怎么问?
他家殿下便是尸体也能用得上,可现在,凶手连管永志的完整尸体都没给他们留下!
白玉发愁,怎么他家殿下查到谁,谁就没了?
这么倒霉吗?
闻言,萧和青收回视线,呼出一口:“查,人死了,就查凶手!”
方丈这时问:“已经查看过现场,我们可以着人清理宝殿吗?这样子对佛祖不敬。”
他眉头紧锁,与身后诸人一起道:“阿弥陀佛。”
“可以,劳烦方丈。”萧和青看向他,又道:“方丈,你也听到仵作的话,凶手必然与当日殿内僧人有关,若要查找凶手,还需佛度寺配合。”
方丈正要点头,萧和青又道:“我的意思是,包括诸位。”
方丈身后几人都是高僧,闻言微微皱眉。
悟怀脾气暴躁,更是直言:“你怀疑我们?我们佛度寺的事情,愿意让你们查,是因为我们没查到,否则,根本不需要外人插手!”
佛度寺从来自成一体,根本不依托外部势力,自然谁都不怕。
这人是大内来的,他们给个面子就想骑在头上吆五喝六,真当佛度寺怂了?
“悟怀!”方丈呵斥。
悟怀只得闭嘴念佛,满眼不快。
方丈看向萧和青,客气疏离——
“老衲不知道凶手是谁,但空相在佛度寺五年都没事,如今大内要找他,他便出了事,无非是朝堂江湖纷争。
“佛度寺配合是为了找到凶手,避免人心惶惶,但绝对不掺和任何朝廷江湖斗争,若是没办法找到凶手,那你们就尽快带着空相的尸体离开吧。”
身后,悟虚平静道:“两日,两日内如果查不出,诸位请回。”
萧和青微微垂眸。
这佛度寺似乎不想他们久待。
萧和青突然道:“我倒真有个主意,可以一试,还请方丈以及三位大师这边来,我细细说与你们。”
四人迟疑一瞬,到底走过去,听萧和青说完后,有些惊讶。
此刻深夜,所有的布置都已经做好。
能成吗?
白玉与黑玉吵完,又看向萧和青,眼神疑惑。
萧和青依旧看着窗外,头也不回,淡淡道:“到底成不成,等等看吧,这佛度寺……可真有意思。”
他眼神思索,鼻尖闻着淡淡佛香。
-
阿染四人沿着悬崖被拖到后山,他们已经在山顶,但侧面还有一片更高的石壁,领头僧人上前,扣响石壁。
石壁挪动,竟然让出一条往下的地道。
“来了?”
“嗯,四个人,快送下去。”
四人被绳子绑了起来,被僧人们拖到地下去,幽暗的地道内点着火把以及不少蜡烛,倒是比外面更亮些。
阿染耳朵动了动。
又是地牢?
如今这世道,当真是处处都得有点地牢?
四人被带到里面一间牢房外。
带他们进来的僧人皱眉:“怎么还有两个引子?”
牢房内,分明还剩下两人!
与他们四人情况一致,全都呼呼大睡,人事不知。
打开门的僧人便道:“这两日寺中出事,没顾得上用太多引子,所以今夜才只要四个,先关着吧,等两日找到凶手,或是事态平息就好。”
那僧人叹息:“引子太少,根本轮不上咱们。”
说完,他将人丢进去,叮嘱:“别让他们醒来,闹起来吵得很。”
有僧人点了佛香,牢房内瞬间烟气缭绕。
随即,那人关上门,与其他僧人一道离开地牢,如今多事,没人顾得上他们后山。
人走后许久,地牢内安安静静,只剩下六人均匀的呼吸声,似还在睡梦中。
阿染睁开眼睛,正要坐起来。
突然听到旁边有动静,已经有人先她一步起来,发出了声响。
不是和他们一起进来那两个,是原本就在里面的两人。
女子问:“又来了四个,真惨。”
男子:“不管他们,走,我现在先去——”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站起来时,正好对上四双眼睛,漆黑漆黑,炯炯有神的眼睛。
女人也发现了,另外四个人此刻全都坐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清明。
六人:“……”
——真不是一般巧。
这里面关了六个人,结果全都是潜入的家伙,还是分成三批。
阿染揉了揉手腕,今岁被她挂在身侧,用布包在外衫里面,所以并未被收缴走。
她手指摩挲着今岁刀柄,表情淡淡:“真巧,你们进来做什么?”
另外四人:“……”
几乎是同时,全都露出戒备的神情,防着其他人。
片刻后,与他们一起进来的男子冷笑:“各有心思,那就各自行动,莫要仗着武功高强打扰对方,染女侠,你觉得呢?”
阿染疑惑:“你认识我?”
她仔细看这个人脸,是觉得有些熟悉,此刻对方正一脸愤愤,彷佛非常不满阿染。
不过……
她下山以来一直光明磊落,怎么会得罪人呢?
这是谁?
那人彷佛看出她不认识自己了,越发咬牙切齿:“秀山派丁玉,这位是我师姐丁柳。染女侠,余少侠,我们在江南酒肆一起喝过酒,后来,染女侠上门‘做客’,也算是又见了一回。”
做客两个字,咬得极重。
丁柳始终冷着脸,面无表情,不说话。
她的模样属于看一眼就忘,很难记住长相的脸,但此刻眼神冰冷,反而给人几分压力。
这也是个高手。
阿染恍然大悟,秀山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