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主动搭话,姜娩自不会给人难堪。
她轻柔一笑,杏眼生辉:“舒心。”
王婵被她轻松的情绪感染。
她发现,皇后娘娘确实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说话轻柔,眉眼和顺,眼底攒着细碎的光,唇角微微上翘,始终带着恬静而懒散的笑意。
如扑面而来的春风。
如眷顾万物的暖阳。
她不像后宫那些自持贵女身份的妃嫔,盛气凌人。
更没有瞧不起毫无家族底气的妃子。
王婵心知,后宫的妃嫔们多是世族出身,骨子里大多傲慢。
甚至,她们也瞧不起太后,觉得太后豢养男宠一事是朝廷之耻,是天下女子之辱。
但皇后娘娘没有这种想法。
她对太后,始终敬重。
也难怪太后对满宫妃嫔不放在眼里,却对皇后娘娘印象深刻。
王婵又道:“娘娘不在宫里的日子,太后她老人家还时常念叨您呢。”
姜娩意外:“太后念叨本宫?”
“是啊。”说起这个,王婵还有点泛酸。
想她在太后面前处处迎合,句句讨好,结果还不如姜娩露个脸,陪太后说两句话。
“太后总说,若皇后娘娘能为皇上开枝散叶便好了,还说如娘娘这般的好性情,日后生出来的皇子必才学过人,生出的公主必温柔懂事。”
姜娩:“……”
她怕是要辜负太后所愿了。
想起皇上昨夜被她吓得落荒而逃的背影,姜娩心里门儿清,恩宠二字,跟她再无缘分。
而恩宠没了,又怎会有孩子?
这种结果,姜娩想想都觉得美好。
第312章 透着几分邪肆
王婵没窥见姜娩眼里闪烁的笑意,见她不说话,再一想自己刚刚的话似乎不太妥当,脸色一变,冲姜娩施了一礼,急忙解释:“娘娘,请原谅臣妾的口不择言,臣妾说这些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也没有嘲讽娘娘的想法,臣妾只是将太后的话转述给您听而已。”
是她大意了。
也怪她在姜娩面前放松了警惕。
不然,她不会在说话时忘了拿捏分寸。
王婵心内一阵惊骇。
她觉得这位好脾气的皇后娘娘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
她只是那样温软地笑着,如话家常般跟人说话,就能用她周身的温和悄无声息地感染身边所有人,令他们下意识降低警惕。
想她王婵步步谨慎,时时权衡算计,这还是头一回在他人面前表现出如此松懈的一面。
姜娩扭头看她,毁容后的下半张脸近看时略显狰狞,但这无损她眉眼间惯有的柔和:“晨妃不必如此小心,本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前方一道如松似竹的身影带着几位宫人走近。
走在前头的,不是裴相和还能是谁?
裴缺裴得率先行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晨妃娘娘。”
裴相和静若深潭的目光落在姜娩脸上。
姜娩唇瓣微抿,别开视线。
王婵则像是痴了一般。
回想起昨夜乾庆殿承宠时不甚爽利的经历,王婵到现在都觉得身体里泛着疼意,再一想对她总是保持适当距离的裴相和,不免生出一股酸涩的情绪来。
比起难伺候的皇上,裴相和虽是宦官,却要有风度的多。
不过这点情绪,不足以令王婵后悔。
比起当裴相和的对食,自然是成为皇上的女人更加荣耀。
裴相和对王婵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走到姜娩身边,将小臂递到她面前,又看了眼跟着的金钏四人,眸光微凉。
金钏四人面色一变,齐齐往后退开。
有裴掌印在,娘娘无需她们近身伺候。
姜娩望着他的小臂,对上他透着几分邪肆的眼神,犹豫过后,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裴相和唇瓣微勾,金色的晨光落在他的面庞上,驱散他眉目间的疏冷。
他轻笑着,同她说话:“娘娘来看太后?”
姜娩抓着他的小臂,又不敢抓得太紧。
她没有涂染蔻丹的习惯,指如削葱根,指甲修剪得圆润,莹白透亮间,夹着浅浅的粉。
行走间,她脚踝处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儿。
姜娩听到后,耳根微热。
感受着他衣袖下的体温,她稳定心神,看也不看裴相和一眼,更不敢跟他目光相接,低低应了声:“嗯。”
王婵落在后头。
她看着两人的身影,心头升起一股怪异感。
裴相和不是不让人近身吗?
便是跟她并肩走着,也总会隔得甚远。
可他对皇后倒是亲近。
随即,王婵想起皇上因神仙殿刺客一事将裴相和派到姜娩身边伺候的安排,再一看两人自然的动作,便打消了心底涌起的怪异感和轻微的酸楚感。
他们整日在坤宁宫朝夕相对,关系熟识些,实属正常。
第313章 抬袖
一行人走进长宁宫。
姜娩抽回落在裴相和小臂处的手。
她站在殿外,没听到殿里传出的丝竹之声时,倍感意外。
于嬷嬷听了宫人禀报,立即赶来,见完礼,道:“裴掌印,皇后娘娘,太后近来迷上了听戏,命人在长宁宫外的园子里临时搭建了一个戏台子,老奴这就领你们过去。”
姜娩:“有劳。”
裴相和跟着。
王婵见于嬷嬷看到了自己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长宁宫的宫人们面色也冷冷的,猜到是太后授意。
她面色微红,倍觉难堪。
然而承宠的这条路子是她自己选的。
当初既然决定了要这么做,就该做出取舍,也该想到今日要承担的后果。
王婵庆幸自己是王家的人,心知太后纵然生气,可若是她在后宫出了什么事儿,太后也不会对她的死活置之不理。
姜娩走了一段路,问:“掌印怎么过来了?”
裴相和侧眼看她:“是太后差人请奴才过来的。”
姜娩纳闷,但没多问。
她琢磨着,太后把裴相和请来也不一定是有事。
或许太后就是看男宠们的脸看乏了,加之半月没见裴相和,想看看他那张脸了。
毕竟照太后的性子,这事儿也不是干不出来。
王婵的目光频频往裴相和身上扫。
她有心想跟裴相和说话,同他讲一讲昨晚乾庆殿的事,但眼下四处都是宫人,她心知绝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很快,一阵咿咿呀呀的唱腔响起。
姜娩等人在于嬷嬷的指引下往前走去。
路过一座座假山,走过一座月牙形拱桥,就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特意搭建出来的戏台子。
此时,太后正坐着,享受男宠们争先抢后的伺候。
令人意外的是,现场除了太后跟她的几位男宠以外,旁边坐着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华服女子。
姜娩觉得对方眼熟。
然后她想起来曾经在裴相和的私宅见过这张脸。
是平阳公主。
她眼神微妙地看了眼裴相和。
裴相和神色如常。
在接收到她投来的目光以后,他唇角的弧度加深。
姜娩不自在地清咳两声,躲开他的注视。
听到动静,太后抬手让正在唱戏的人停下,她喜欢好看的人,故而,戏班子里的几个角儿都样貌不错。
待得戏班子没了动静,一阵很轻的铃铛声便显了出来。
太后望向姜娩,本想问问这铃铛声是从哪里来的,结果一看到姜娩毁容的脸时,愣了好一瞬。
今日一早,于嬷嬷同她说过姜娩毁容,将皇上吓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