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贵妃口口声声提及她的出身,提及祖父名讳,提及姜家乃书香门第,却根本没接触过祖父,自然也不知祖父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一个迂腐古板之人。
若惋贵妃知晓祖父跟她的那些对话,大概会被祖父的想法吓一跳,还会直呼大逆不道,乃狂悖之言。
不过姜娩也能理解,被严格教导的女子大多如惋贵妃一样,觉得身为女子就该注重名声,注重贞洁,事事以家族荣耀为先,还认为太后那样的女人就是给天下女子丢脸。
想到太后对自己很是不错,姜娩难免起了点护短的心思:“惋贵妃慎言。”
惋贵妃一愣。
随后反应归来。
是她越矩了。
即便是在宫外,也不该妄议太后。
或许是这两日来到灵元寺的夙愿达成,眼见就快跟心爱之人挣脱牢笼,一时心中激动,便得了意,忘了形。
惋贵妃面色一正,出言解释:“臣妾没有别的意思,臣妾跟娘娘说这些,是希望娘娘不要被一些歪风邪气影响心智。”
姜娩能感受到惋贵妃释放出来的好意。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当即一笑:“多谢惋贵妃的好意,也谢谢惋贵妃今日来此处同本宫说这些,本宫会记得你的话的。”
惋贵妃见她听进去了,神色稍缓。
再一想姜娩年纪还小,却被困在那座死气沉沉的深宫里,伺候那样一个昏君,还得日日面对一堆心机叵测的妃嫔宫人,不免生出些同情来。
然而惋贵妃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
她起身,冲姜娩一拜:“娘娘珍重。”
姜娩眼底的疑惑更深。
她的感觉是对的。
惋贵妃确实古怪。
就连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告别。
不待姜娩多想,惋贵妃便带着大皇子告退。
她走在前头,嘴角洋溢着放松的笑意,看到孩子在李思怀里不哭不闹时,惋贵妃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幸福。
李思也对她回以一笑。
好巧不巧的,姜娩看到了这一幕。
第406章 拜访
姜娩若有所思。
她记得,初次去应月轩探望刚生产完的惋贵妃时,看到的就是李思跟惋贵妃这般温馨而自然的相处模式。
而且,比起皇上这位从不露面的丈夫和父亲,李思倒是日日陪伴在惋贵妃身侧,并尽心竭力地照顾刚出生的大皇子。
迄今为止,大皇子的姓名还没定下来。
到底是皇嗣,又是皇上登基三年得到的第一个孩子,所以这个孩子一出生便备受瞩目,连孩子的名字都得是千挑万选的才行,命名仪也需钦天监挑选吉日举行。
金钏早看出应月轩那边的猫腻,不少宫人私底下也在议论,只是她从不妄议。
银珀出声:“惋贵妃跟李思给人的感觉怎么像是……”
红凝补充:“一对?”
红壶咋舌:“不可能吧?”
他们一个是宫妃,一个是太监,这怎么……
等等……
也有可能。
她们家娘娘这口神仙肉不就被貌美心黑的裴掌印盯上了吗?
姜娩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别乱议论。”
见状,四人噤声。
然姜娩心底已有结论。
她进宫那会儿确实懂得不多,加之对男女之事涉猎为零,看不出李思跟惋贵妃之间暧昧。
可今时不同往日。
况且,惋贵妃今日除了反常外,望向李思的眼神里所含的情意太明显了。
姜娩觉得,她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那就是皇上的头顶有点绿。
可她不能说。
毕竟事关两条性命。
再有就是惋贵妃方才退出去时的语气,还有那句情真意切的‘珍重’,怎么听都像是在跟她告别。
姜娩摒弃杂念,回到圈椅坐下,想到经书还未抄完,她静心凝神,重新提笔抄写起来。
只是她才抄没两句,就有人来拜访。
金钏进来通报:“娘娘,将军夫人跟平鸢县主来了。”
姜娩笔锋一顿,让金钏把人请进来。
灵元寺的茶水比不得宫里名贵,不是什么稀有品种,都是常见的茶叶,跟寻常百姓家所用区别不大。
不同的是,灵元寺后山有一片茶山。
茶叶是新采摘的。
透着一股子清香。
奉完茶,银珀红壶退出去,守在屋外。
将军夫人年近五十,眼角有一条条细纹,她着素服,发间已有了霜白的痕迹,她先是拉着平鸢县主行过礼,再才入座,又眼含笑意地看了两眼姜娩。
姜娩则看了眼老老实实跟在将军夫人身边的平鸢县主。
很清爽利落的打扮。
与闺阁女子常见的或飘逸或华贵的裙衫不同,平鸢县主的衣裙是张杨炙热的颜色,白色的裙,猩红的滚边儿,款式简短。
她似乎不喜欢宽袖的裙衫,也不喜欢拖地的裙摆,甚至觉着这些碍事,穿得是窄袖,挽得发髻也不复杂。
跟她给人的感觉一样。
英气。
飒爽。
平鸢县主也飞快地看了几眼姜娩。
传闻里随时会被弄死的第三任皇后看着真小。
难以置信,她竟然都为人妇,还进宫伴在昏君身侧了。
可惜。
当真可惜。
她瞧姜娩虽戴面纱,眉目间风姿难掩,猜测面纱下藏着的必然是一张极好看的脸。
如此玉颜花柔一人,却被昏君糟蹋了。
第407章 摘枇杷去吗
将军夫人不爱跟京都的贵妇们来往,也不喜欢出席宴会。
她的丈夫和儿子镇守边关,一旦他国来犯,他们便要披银甲,带兵征战,时刻都有丧命的危险。
如此情境之下,她又哪里能做到在宴会上跟众妇人谈笑风生。
将军夫人跟丈夫只有平鸢县主一个女儿。
偏生这个女儿还是跟京都闺秀截然不同的性子,整日活泼好动,又惯爱见义勇为,把她留在京都,她只会跟个混小子一样到处惹是生非。
恰好,将军夫人常年为将军府上下祈福,又跟灵元寺悟简师太熟识,便在请旨过后,带着平鸢县主来了此处居住。
没了京都的糟心事,此处倒是一个清静且修身养性的绝佳去处。
况且,天家让她的丈夫儿子镇守边关,却下旨把她跟女儿和一众女眷困在将军府,美名其曰是照顾将军府家眷,会给予金银,赐予荣耀,实际上不就是便于监督便于管控吗?
只要她们将军府的女眷还在天子脚下,就如人质在手,天家就不会担心将军府变节。
姜娩是头一回见将军夫人,又是个不健谈的性子,因而将军夫人不说话,她亦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将军夫人看出她这性子,笑着问她:“娘娘,听闻姜太傅云游归朝,臣妇丈夫曾是他的门生,就连臣妇的三个儿子年少时也受过他的教导,不知他身体可还硬朗?”
说起姜太傅,姜娩的眼里添了笑意。
难怪将军夫人来。
合着是跟她打听祖父的情况。
听闻大将军曾是祖父的门生,姜娩虽未见过大将军府的人,可因着祖父的这层关系,以及在太傅府时姜迎芳提及过与将军府先前有过来往,顿时对将军夫人生出两分亲切之感。
姜娩唇角微勾:“祖父身子骨极好。”
无病无灾。
与同龄者相比,堪称健步如飞。
话头一开,之后的相处变得自然许多。
姜娩待在寮房里,除了抄经书,本就闲来无事,在灵元寺也找不到什么能说话的人,便跟将军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
等到了将军夫人每日诵经的时辰,将军夫人才带平鸢县主离去。
姜娩则继续抄经书。
至于周弼那边的情况如何,她懒得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