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因为姜迎蕊的痴心心软。
亦不想沦为别人达到目的的工具。
况且太傅府已经牺牲原主,从原主身上获取到很多东西了,他们应该知足,而不是恬不知耻。
傍晚时分。
冷风阵阵。
惊雷响起。
姜迎芳被赵氏派人叫了回去。
姜娩看了许久的话本,眼睛干涩,她用手背揉了揉。
院子里植物被风吹得枝叶乱颤,几棵大树掉落的叶子被刮得到处都是,姜迎蕊仍然跪着,不肯离去。
金钏端来热茶,道:“娘娘别担心,我已经让红壶去通知大房了,最多半刻钟的功夫,姜大人跟姜夫人就会赶来。”
姜娩点点头,觉着金钏安排的甚好。
大雨突至。
一颗颗雨珠拍打下来,将叶子打落。
姜迎蕊跪的位置恰好在一棵大树底下,白日遮阳,下雨时也能挡雨。
感觉到裙子湿透时,姜迎蕊看了眼积起水洼的地上。
她的膝盖被泡在湿冷的水里。
她满眼疲惫,嘴角干裂,带着恨意望向姜娩所在的屋子。
她都放低姿态做到这个份上了,大姐姐还是不肯松口吗?
姜迎蕊认为自己今日忍受了很多的屈辱,原先对姜娩的那点愧疚也在这种屈辱和埋怨的情绪交杂里演变成对姜娩的仇恨。
第659章 不怕
就在姜迎蕊压住眼底的恨意,想要张口说话,提醒姜娩自己还在院里跪着,几道身影撑伞赶来。
为首的,正是姜驳跟元萫。
两人身后,是跟来的下人。
元萫快步过去,撑伞挡在姜迎蕊头上:“蕊姐儿,别在这里打扰你大姐姐了,快回去吧。”
姜娩见他们来了,起身出去,站在廊下。
面对姜驳气到快要喷火的目光,她神色冷淡道:“姜大人,姜夫人,既然你们来了,还请二位将二姑娘带走。”
金钏四人立在一旁。
金钏是故意的。
她明明可以早些去通知大房的人,非要捱到现在,就是想起大房对自家娘娘的过往种种不公,想要借此机会为自家娘娘出口恶气。
姜二姑娘是什么都没错,但她既为受益者,享了娘娘本该有的安稳,那就该付出些代价才公平。
姜娩则是想借此机会打断大房二房想要利用她赐婚的念头。
不闹出点动静,不狠狠心由着姜迎蕊折腾,只怕还不能消除姜迎蕊跟姜迎惠想要嫁入国公府的念头,而她既然不会答应姜迎惠,自然也会一碗水端平,不可能答应姜迎蕊的祈求。
姜迎蕊膝盖生疼,双腿发麻地被元萫扶着起来。
元萫自知理亏,诚心致歉:“皇后娘娘,是蕊姐儿不对,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姜娩接受她的道歉。
雨势凶猛,这会儿的姜迎蕊已然淋得浑身湿透。
姜驳撑伞站在院中,地上积起的水将他的靴子打湿。
他身上还穿着官服,说明才回府不久,他指着姜娩,黑着脸,张嘴斥道:“皇后娘娘,蕊姐儿怎么说都是你妹妹,你如此待她,良心上过得去吗?”
风吹得有些冷,姜娩拢了拢身上的衣裙,平静道:“过得去。”
姜驳气得噎住,奋力地一甩袖袍,冷哼出声:“你不敬父母,不护佑兄族中弟姐妹,你如此不屑礼数,如此绝情,就不怕遭报应吗?”
“不怕。”姜娩懒得理会姜驳,雨这么大,老站在外间有些冷,她可不想在回宫前还要感染一回风寒。
她唇角轻勾,嘲讽意味拉满:“姜大人坑骗亲女都不怕遭报应,本宫怕什么?”
姜驳:“……”
姜娩不想跟他在这里浪费时间,直接转身:“姜大人,你既然来了,烦请快把二姑娘带回去。还有,你要是不服,想找本宫算账,那请你在算账前先掂量一下你臣子的身份!”
姜驳呼吸急促:“……”
姜娩径直回屋。
她为皇后,他为臣,这一点,她希望姜驳永远牢记。
姜驳捏紧拳头,回身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姜迎蕊。
他知晓这女儿打小心气儿高,面上虽不说什么,实际上却瞧不起自己挑选的几户人家,顿时生出一种姜迎蕊自作自受的感觉:“活该!”
姜迎蕊身体一颤,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大房的院子里。
姜迎蕊被送回去后立即梳洗一番,换上干净的衣物。
她浑身发热,呼吸不畅地躺在床上,想到姜娩的绝情,以及未能如愿请旨赐婚一事,恨意,在心底疯狂地滋长。
第660章 没有,统统没有
元萫端来治风寒的药。
黑乎乎的药汁,散发出苦涩的味道。
见姜迎蕊红着眼眶,愤恨不甘,元萫叹道:“怪我,怪我没教好你,没告诉你门当户对的重要性,以及挑选夫君看重的该是人品。也怪我从小只知溺爱你,一味地宠着你,才把你养成了这副好高骛远的模样。”
如今想来,元萫满心后悔。
她以前讨厌赵氏,觉着赵氏说话难听,动不动用曾经的柳氏来膈应她年轻时不过是个不能见光的继室。
可元萫必须承认,赵氏嘴坏,心不坏,在教导子女方面也胜过她。
姜迎惠虽然心眼子多,也奢望嫁入沈国公府,可纵是被拒,也不会反应似姜迎蕊这般激烈。
姜迎芳活得没心没肺,反而要比姜迎蕊简单快乐的多,还有一份旁的女子少有的通透。
姜迎蕊抬眼,听完元萫自责悔恨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后道:“怎么?母亲,难道连您都觉得我想嫁入沈国公府是痴心妄想?我才情不差,容貌不差,祖父是当朝太傅,受尽天下文人的敬仰,父亲是正五品礼部郎中,我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是当朝皇后,这样的我,怎么就配不上非空公子,怎么就不能为自己的婚事争取了?”
事已至此,她依旧不知悔改,也并未觉得去请求姜娩赐婚一事是不知足,是她行事有差错。
元萫将面色一沉,头一回用严厉的语气同姜迎蕊说话:“蕊姐儿,那沈国公是什么门第,沈国公夫人又是出了名的难伺候,还有,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沈非空可曾待你不同,可曾对你另眼相看?”
姜迎蕊:“我……”
元萫续道:“虽然我跟你父亲年轻时对柳氏不起,但是你父亲是明确跟我表示过心意的,那沈非空呢?他可曾对你动心?又可曾对你许诺?”
“……”
姜迎蕊满眼倔强,却被元萫问得答不上一个字。
没有。
统统没有。
沈非空面对那些爱慕他的女子,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也不会私底下接触任何女子。
她倒是想要制造跟其相遇的机会,但每次他都非常有分寸感地站在距离她较远的位置。
元萫把药碗往旁边一搁,神色分外憔悴,用手按着额头:“近来,母亲夜里时常被噩梦惊醒,我梦见死去多年的柳氏化作冤魂在太傅府里飘来飘去,她满眼血泪地质问我为何要对大姑娘下手?”
姜迎蕊心里一慌,眼底划过恐惧之色,很快又镇定下来:“母亲也说了,那是噩梦。”
“是梦。”元萫年轻时做了错事,如今也该为当年犯下的错事买单。
可能没教导好姜迎蕊是她的报应,可能帆哥儿跑去边关之地,与姜驳父子闹僵也是老天爷对她的报应。
“蕊姐儿,你读了那么多书,大道理都懂,你不会不知道,我们欠你大姐姐的够多了。做人,不可得寸进尺,不可贪得无厌。”
她也不知晓姜迎蕊有没有听进去,重复念叨了几遍。
第661章 娘娘病了
这场雨,天亮方停。
地面湿漉漉的。
嫩绿的叶尖之上,有凝着的雨珠。
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清新扑鼻的味道。
姜娩昨夜睡得格外沉,每当伴着雨声入眠时,她的心里总会变得分外清静,心一清静,人也跟着犯懒。
等她睁眼时,发现脑袋有些昏沉。
姜娩神情恹恹。
屋里的一扇扇窗牖向两边敞开着,有微凉的风拂来,吹动院子里的树叶。
一道颀长的身影坐在靠着窗边的炕上,他锦衣曳撒,一头黑发被束起,花哨张杨的装束,显得他的五官深刻且昳丽。
听到身后的动静,裴相和皱起的眉峰一展。
为了不让娘娘碍眼,他命裴缺裴得带人守在外面,顺便让惹了娘娘心情不快的姜驳一家子跪在府门外请罪。
这会儿该跪满三个时辰了。
他起身,往床榻而去。
姜娩身上软绵绵的,四肢无力。
裴相和过去,一手搂住她的细腰,五指将其掐住,借着小臂的力道将怀里的少女往上托,便将被褥底下的柔软身躯往上拉了一截,另一手拿过一边的靠枕,垫在她的背后。
姜娩视线不够清晰,脑子还乱糟糟的,忽然间嗅到一股熟悉的夹着了一点湿意和药香的崖柏香,不禁分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