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所有人提到裴相和的时候都是列举他的种种行径,再把一堆祸国殃民为祸天下的罪名往他身上安,加之司礼监东厂两处名声太差,而裴相和的名声和狠辣手段被宣扬得过于强大,导致很多人都忘了这位权宦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也忽略了这位权宦的风姿有多惊艳。
这若是谁家儿郎,除去掉宦官的身份,以及他那身冰冷吓人的气势,满京都得多少女子为他疯狂啊。
赵氏再一想,又想狠狠唾弃自己一把。
再好看也不能强迫人。
想想姜娩,赵氏又觉得凡事还是得保持冷静,不要被眼前冲击性过强的美色迷了眼睛,更不能因为对方的长相忽略掉他所做的事情。
跪了三个时辰的姜老太太被人搀扶起来,想到姜远刚刚骂裴相和的话,至今仍后怕。
姜远在外云游四年,姜老太太再看这位归来的年少时的枕边人,觉得自己是愈发看不透了:“哪有你这么同裴相和说话的?你知不知道,他若是铁了心要跟太傅府计较,就是我们家出了一位皇后都别想逃过!”
姜远哼了声。
元萫跟姜迎蕊站在后头。
姜驳膝盖隐隐作疼,他一抬眼,就对上姜远一双冒着火星的眼睛,立时吓得身体往后一缩。
他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惹到了这位喜怒无常的老父亲,开口询问:“父亲,您……您为何如此看我?”
姜远盯着他:“你觉得呢?”
姜驳自然不可能知道,但他能感觉到姜远眼下的心情非常不妙,这一幕,令他想起来一段幼时有关的记忆。
每当姜远恨不得把他教训上一顿的时候,就是用得这样一副令他毛骨悚然的表情。
姜驳浑身汗毛倒竖。
姜迎蕊也被吓住。
姜迎芳拽住赵氏的衣袖,小声道:“感觉祖父要揍人。”
赵氏呵呵两声,语气危险:“芳姐儿,不瞒你说,我也想时常想揍你。”
第667章 抽打
姜迎芳吓得脑袋一缩,浑身哆嗦,怂道:“母亲,我挺乖的。”
赵氏斜斜地瞟她一眼,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透着点似乎正在思索要不要揍不揍人的神色:“比起你心气高的两位姐姐,你是乖,也尚未开窍,不会盯着谁都想要的香饽饽,从小到大,也没给我惹出什么事儿来。”
姜迎芳嘴唇一抿:“嗯嗯。”
赵氏看出她怕了,在心里偷笑这小女儿不经吓唬后,决心乘胜追击,吓一吓她:“可你若能管管你那好吃好喝的性子,多花点时间管理一下体型,母亲会更满意的。”
姜迎芳果断撒开抓住赵氏衣袖的手,飞快地往姜兴身边一挪,躲在自家父亲身后。
之后,她探出一个圆乎乎的脑袋来,双目坚定,颇有志气道:“其他的都好说,我也能试着改改,独独这个不行。”
不能尽情地吃喝玩乐,那这枯燥无聊的人生还有何乐趣?
赵氏翻了一记白眼:“没出息。”
姜迎芳又小小声道:“这世间有出息的人那么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她还是继续没出息来得好。
反正又没伤天害理。
重要的是,她既没膈应到别人,还取悦到了自己。
姜兴失笑。
还是京都好啊。
虽说凶险加倍,每走一步都如悬在刀尖上,但京都有太傅府,京都有家人,还有他毛病不少却也有不少优点还鲜活有趣的妻女相伴。
姜迎惠在后面听得直翻白眼,完全不想跟姜迎芳站在一处。
这边,姜老太太见姜远这唬人的阵仗,心中一骇,问:“你,你这般盯着驳儿作甚?”
“作甚?”姜远答得咬牙切齿,他的视线在周遭扫视一圈,注意到不远处有两棵长得不错的柳树时,抬腿朝着姜驳的后腿弯踹了一脚,呵道:“给我跪着!”
闻言,姜驳意识到不妙,赶紧跪好。
姜远快步去到柳树底下,‘啪’地一声折了根称手的柳枝,照着姜驳的背部抽打下去:“做父亲做到你这个鬼样子,当真厉害!老夫都不知道是怎么生出来你的?早知你如此不争气,负了柳氏,还没有善待娩娩,当好一位称职的父亲,当年老夫就不该上门去柳家提亲!”
他悔啊!
悔得肠子都青了。
姜驳被打,哪怕心有不服,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何事,却依旧不敢反抗,只能咬牙受着。
听到这里,众人都明白过来了,老太傅之所以如此生气,说到底还是因为柳氏,因为姜娩。
姜迎蕊本就还在病中,加上跪了足足三个时辰,这会儿膝盖处传来阵阵疼痛,浑身哪哪儿都难受的紧,想到裴相和对姜娩的维护,以及姜娩的无情拒绝,她眼底划过绝望的波光。
元萫拍了拍她的肩膀,知她暂时还无法从事情失败的情绪里走出来,劝慰道:“忘了吧。”
姜迎蕊眼眶通红:“……”
那般如清风明月般的男子,谁能忘得了?
她想,此生就算不能嫁进沈国公府,以妻子的身份陪伴在沈非空身边,她这辈子都会记得他。
第668章 完了
姜迎蕊眼眶里泛出泪意,想哭的冲动,被她强行压下。
当然,她也会记得昨日跪在姜娩院子里所遭受到的屈辱,以及今日被罚跪在太傅府门外的狼狈。
裴相和与太傅府无冤无仇,为何会无缘无故针对大房?
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姜娩。
她这位大姐姐,表面上瞧着与世无争,安居一隅,实际上却是真心机,也是真真好手段。
姜远用力抽打着姜驳,想到姜娩归府短短几日里受到的委屈,以及姜娩小小年纪被送进深宫里面过得如履薄冰,如今连喜欢人都只能藏着掖着,处处克制,处处隐忍,当即心里更气。
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
却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束缚和枷锁。
然而娩娩身上被强行背负的这些,都是姜驳所赐。
若娩娩不进宫,她大可以留在汴州清净度日,或者在他归来后将人接回太傅府,为她寻得一门好亲事。
她喜欢谁的时候,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表现出来。
而不是……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连喜欢一个人都得碍于形势,碍于身份地位的悬殊,处处束手束脚,连她的心意都得藏起来。
姜远边打,边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偏心又不称职的东西,害得娩娩进宫,害得娩娩战战兢兢!”
姜驳咬牙受着,不敢反驳。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越反驳,遭受的抽打越重。
姜老太太捂着心口,想要出言阻止,却发不出声音。
姜迎蕊冷眼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地转身,咳嗽了几声,在丫鬟莹雪的搀扶下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身后,是一声又一声的抽打声。
姜迎蕊嘲讽地牵扯起嘴角。
祖父说父亲偏心,那祖父呢?
他对姜娩又何尝不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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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姜娩感染风寒的缘故,裴相和让行进的队伍放慢速度,这便拖延了回宫的时辰。
马车停靠在路上休息调整。
姜娩离府时喝了药,药效一发挥,她垂着眼昏昏欲睡。
后来,她实在扛不住了,干脆翻找出一张薄薄的毯子盖在身上,平躺在空间宽敞的马车里睡了过去,连马车是什么时候停下的都不知道。
帘子被挑开。
裴相和拿着水囊走近。
金钏四人见状,很识趣地别开目光,去看沿途的大好风光。
至于队伍里的人谁也不敢吭声。
主要是裴相和的身份谁都不敢多想,更加不敢怀疑他会跟当朝皇后有什么,只会觉得他伺候皇后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哪怕是裴相和进入马车,也不会有人怀疑。
只有熟悉裴相和的人才知道,他这些举动,代表着什么。
裴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了望马车:“完了。”
裴得手里拿着一根摘得菰蒲草,指尖灵活地翻动,将其编织成一只活灵活现的蚱蜢:“什么完了?”
裴缺:“干爹啊。”
裴得:“干爹怎么会完?”
裴缺:“我是说干爹这一颗心啊,都栽在娘娘手里了。”
裴得:“干爹乐意。”
裴缺:“也是。”
裴得:“还有,干爹不会完,永远不会。”
第669章 要
裴相和进去马车时,姜娩还在睡。
他放轻动作,缓步走到马车左侧置着的一方小几前,将盘子里扣着的杯子翻转起来放好,看到旁边被一本话本子压住的面纱时,唇瓣略勾。
人得了风寒后,会出现干渴的反应,裴相和注意到,姜娩的唇角有些干。
姜娩面对着他睡着,以往娇艳饱满的红唇此时成了肉粉色,唇瓣的情况也确如他见到的那样。
有水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