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进寝殿的金钏四人齐齐低下脑袋:“……”
是她们没用。
没能拦住平鸢县主。
平鸢县主想到身上的匕首,那是母亲跟嫂嫂们担心她在皇宫遭遇算计让她带着防身的,她望着那道身影,待看清是裴相和以后,眼睛瞪大,五指脱力。
匕首掉落在地——
咣当一声。
格外的响。
姜娩歪了歪脑袋,看向呆住的平鸢县主,正琢磨着该如何找借口,将此事糊弄过去。
裴相和唇角掀起,似笑非笑地望向深夜闯入姜娩寝殿的平鸢县主,他扫了眼掉落一旁的软枕,深邃的眼瞳在夜里泛起幽幽寒光。
平鸢县主瞠目:“……”
不是……
大半夜的,裴掌印为何会在娘娘的寝殿啊?
不应该是刺客吗?
还是金钏反应快,她上前将被丢到一边的软枕和掉落的匕首捡起来,递给平鸢县主,为裴相和深夜出现在自家娘娘寝殿中找了个面上说得过去的理由:“县主,奴婢方才就想告诉您,掌印在里间陪娘娘说话。”
平鸢县主表情木然地接过匕首,再将软枕重新抱住,用一脸分外无语地表情望向这时候才找补的金钏:“……”
金钏面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平鸢县主内心:呵呵。
她不信。
事情如果真如金钏所说,那为何金钏刚刚不直接说明,而是拖到现在才说?
顶着莫大的压力,平鸢县主强行忍住想给裴相和下跪的冲动,双腿勉力站稳。
平鸢县主觉得自己也挺神奇的,因为都到生死一线的关头了,她竟然还有空回想起在灵元寺的那段日子。
她那会儿就觉得,裴掌印对皇后娘娘的态度很不一样,如今又无意间撞破这一幕,哪里还能不明白?
好家伙!
合着裴掌印早就盯上了皇后娘娘这颗小白菜啊。
姜娩觉得金钏当真反应快,她都还没想好怎么糊弄平鸢县主,金钏就给出了看似合理的解释。
她正要出声坐实金钏的话,哪知一抬眼,就撞上平鸢县主投过来的饱含同情的目光。
第897章 不许哦
姜娩怔住:“……”
呃……
县主看她的眼神不大对……
所以……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在姜娩感到困惑的时候,平鸢县主已经在脑子里将一出当朝权宦觊觎小皇后并且对后者强取豪夺的戏码绘声绘色地想象完。
平鸢县主此时的胸腔里涌起一股激动,特别想过去抓住姜娩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一拍,神情动容感情充沛地说一句:娘娘,你受苦了。
姜娩疑惑地眨眨眼。
裴相和摇头浅笑,似是看穿了平鸢县主脑子里装的东西。
银珀清咳两声,见平鸢县主杵着不动,瞅准时机吱了个声:“县主,掌印跟娘娘还有话要说,您要不先回偏殿安置?”
平鸢县主表情木然地哦哦两声,她一脑袋埋在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软枕里,隔绝掉自己的视线,淡化自己的感官,再根据进殿时的方向往外走。
然后,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结结实实地一脑袋撞上门框。
砰——
姜娩颦眉。
这声响,听着都疼。
平鸢县主却惊讶到忘了呼痛,她没精力去看被撞的地方成了何种模样,只继续在心底为发现这个秘密而震惊,并麻木得像没知觉一样继续将脸埋在软枕,不辨方向地往外走。
金钏四人见状,面面相觑过后,对着姜娩行完礼,抬步跟了过去。
姜娩盯着平鸢县主的背影,纳闷道:“她这么走路能看见吗?”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咚咚几声。
那是重物栽倒闹出的动静。
姜娩:“……”
接着,她就听到金钏四人手慌脚乱的声音。
金钏四人被平鸢县主痴痴傻傻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
她们一边忧心平鸢县主会把今晚撞破的事情说出去,一边又相信裴掌印通天的手段,并先后冲上前去,将先是撞门而后又撞柱倒地的平鸢县主搀扶住。
金钏关切道:“县主?”
平鸢县主用软枕把自己的视线遮挡严实,身上撞到的痛,依然没能让她从震惊中缓过来,嘴里还不断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我在梦游……嗯……梦游……”
裴相和没有深夜出入皇后娘娘的寝殿。
没有……
金钏四人:“……”
看县主这个自欺欺人的样子,她们方才的担心想必是多余的。
殿内。
姜娩想起平鸢县主撞破她跟裴相和一事,心里并没有升起半分的危机感。
以平鸢县主的聪明,想来当初在灵元寺祈福的时候,她应当就看出来了一些端倪,只是一直没有办法确定她跟裴相和的关系罢了。
今晚这一出,不过是把平鸢县主的想法坐实了。
裴相和望向她,眸光一深,整个人在微黯的光线下瞧着冷漠异常,流露出的表情,又似乎是在谋划着什么。
他嗓音沉了沉,问:“娘娘?”
他的语气,让姜娩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想到平鸢县主曾经对她跟裴相和的帮助,姜娩打心眼里认为这件事情不会有多糟糕,当即琼鼻一皱,对他道:“裴相和,不许哦。”
不能动平鸢县主。
她是无辜的。
第898章 要留下来吗
裴相和轻笑,见她这护犊子的模样,有些吃味。
他过去靠近姜娩,抬指将她散落在肩头的一缕乌发理了理,眉梢微扬:“在娘娘眼里,我就这般坏?”
大将军府不涉党争,从不参与朝廷争斗,也从未与当年裴家灭族一事有关。
甚至,两家多年前还交情不浅。
当年裴家被灭,也是大将军府的人偷偷前去帮忙。
这份天大的恩情,裴相和始终铭记。
故而大将军府这么些年能在京都之中过得顺风顺水,不被朝中任何一方势力所打扰,其中也有裴相和在暗中帮助。
他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动其他人,却从不动大将军府的人。
且平鸢县主瞧着粗枝大叶,实则机灵的很,定然知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若说起初被撞破的时候姜娩还有些紧张,那么事情已经发生并且已经这样之后,姜娩便连最初的那点紧张都消失不见了。
她相信平鸢县主的为人,也能感受到平鸢县主对她的信任。
见裴相和丝毫不担心的模样,姜娩的心也安定下来。
她笑着反问:“难道你不坏吗?”
裴相和坐到她身边:“坏。”
待在她身边的温暖,是他目前唯一在世间所贪恋的了,她也是他在这世间唯一所割舍不下的人。
连着数日在外面办事,这会儿一到坤宁殿,裴相和便觉舒心。
他长臂一伸,将仅着蝉衣的姜娩抱在怀里,靠在她的肩颈处呼吸着,闭眼安慰她:“娘娘放心,不会有事的。”
姜娩看出他眉眼间的疲惫,虽不清楚他这些年到底在筹谋做什么,对皇室抱着怎样的心思,但她无疑是更偏信他的。
而且,在亲眼看着皇室一步步走向更坏的境地后,姜娩隐约感觉到,裴相和在做的事情,应该快要完成了。
她有时也会想,裴相和是不是打从进宫开始就在一步步谋划?
她想答案或许是的。
可若事情真如她猜想的这般,那么裴相和这些年一路走来所承受的痛苦,以及他精神上所饱受的折磨绝对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也非常人所能承受。
她将柔软的身躯依偎过去,与他相拥。
少女独有的温软与幽香,令他绷着的心神在霎那间放下。
这也是让人催情发欲,让他濒临失控的利器。
她细白秀气的手指,落在他的背上,充满安抚性地拍了拍。
大抵是感受到了他周身的疲惫,也大抵是她上一刻涌出的想法让她对裴相和生出了强烈的心软,姜娩不自然地转了转眼眸,红着脸,声音细细地问:“要留下来吗?”
裴相和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娘娘不怕我使坏?”
姜娩将脑袋往下埋了埋,嫩白的耳根因他炽热的眼神红透:“……不怕。”
他对她坏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