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会在绝望之下选择自缢。
至于她……即便身处绝境,估计也不会萌生轻生的念头,而是会想一想还有哪些东西是她没看到过没享受到的。
大婚当夜的杀戮,令人窒息的噩梦,这都会让她害怕。
可害怕过后,她会忘记,会调整心态,会继续贪恋阳光,贪恋一切拥有生命力的东西,享受用一具健康的身体存活在人世间的每时每刻。
姜娩想得入神,没留意到身边人的反应。
金钏三人交换眼色。
都是第一日来皇后跟儿前伺候的,也不清楚姜娩是不是好相处的主儿,因此,她们站了半晌,谁也不敢率先吱声,生怕一张嘴惹了姜娩不快。
唯有在太傅府伺候了姜娩几日的红壶清楚,主子这是又在发呆了。
见金钏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动,红壶清清嗓子,道:“娘娘,各宫妃嫔已在正厅等候。”
各宫妃嫔?
姜娩回神,随即回想起进宫前几位嬷嬷曾说过每日晨间妃嫔都得向她请安的规矩。
意识到晚了,她不愿让人久等,当下提了裙摆,往外走去。
正厅。
各宫妃嫔耐着性子等了大半个时辰。
见这位新封的皇后迟迟不现身,一些受宠的妃子不免有了点意见,有的甚至猜测姜娩是不是故意晚来,为的就是给她们立一立威。
若姜娩知晓她们的想法,必会回一句她们想多了。
第008章 请安
偌大的正厅里站满了人。
她们个个簪花戴钗,容色出挑。
见姜娩现身,妃嫔们收起诸般揣测的心思,恭谨地垂眸,抬手作揖,跪拜道:“见过皇后娘娘!”
姜娩搭着金钏的小臂落座,理了理微乱的衣衫,她先是为姗姗来迟一事表示抱歉,再露出端方得体的笑容,做了一个‘起’的手势。
妃嫔们得了恩准,在身旁宫婢的搀扶下起身,款款落座。
殿外,宫女们端着盘子鱼贯而出,为各宫的主子奉茶。
昨日大婚,姜娩一整日都没来得及吃东西。
回坤宁宫后,也只在睡前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
这会儿起了个大早,当下便饿了。
无奈还没到宫里用早膳的时辰,等见完众妃,她这个不知道何时就会骤然逝去的皇后还得去太后的宫里请安。
待请完了安,她才能回宫用膳。
姜娩将当皇后每日必做的流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颇为无奈。
但当着这么多妃子的面,她只能像个木桩子一样坐着。
姜娩跟妃嫔们头回见面,也不知道该起个什么样的话头,便端了茶盏,翘着尾指,连喝了好几口茶。
一方面,她用这样的动作来缓解跟众妃干坐无言的尴尬。
再一方面,则是让空空如也的腹中有了点东西充饥。
喝点热乎的茶水,总能顶上一顶。
众妃见她不说话,摸不准姜娩的性子。
虽然谁都知晓这位皇后出自太傅府,是不被重视才被送进宫的,可说到底,始终是皇后之尊。
哪怕她们在心里轻视姜娩,也不会在神色间流露半分,便都学姜娩的模样喝着茶。
姜娩是耐得住寂寞的。
即便这么多人在,她依然能在初始的尴尬过后找到一片自洽的宁静。
因而,不管众妃的脸色如何变幻,她都能悠然自得,甚至还能静下心来欣赏各宫妃嫔的容貌。
不得不说,今上是会享受的,后宫也充盈。
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妃子,她看着都觉赏心悦目。
姜娩注意到有一处座位是空的。
在她右下方的第一排。
依后宫的规矩,妃嫔请安的座位是按位份高低安排的。
所以,离她最近两个位子的,必然是皇贵妃级别的人物。
坐在左下方第二位的妃子见她盯着空着的位子瞧,出声为姜娩解惑:“皇后娘娘,那是惋贵妃的位子。”
惋贵妃……
姜娩对此人无甚印象。
金钏俯身至她耳畔,压着声儿道:“娘娘,惋贵妃是昨个儿夜里晋升的,她的父亲原是外地的知县,于一年前被皇上领入宫,一路凭借着皇上的宠爱成了妃位。昨夜皇后与皇上大婚,恰巧也是惋妃临盆的日子。因惋妃生下的皇子,是皇上登基三年里唯一的一位皇子,所以龙颜大悦,当场拟了道旨,将她晋为皇贵妃。”
姜娩幅度极小地点头。
经金钏一说,她也对这位未曾谋面的惋贵妃有了印象。
昨晚,若非惋贵妃身旁伺候的小太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跑到殿门外,同周弼禀报了惋妃产子的事,她未必能活到今日。
第009章 晨光也会轻薄人的吗
毕竟那会儿的圣上虐杀宫人虐杀得正在兴头上。
回想起宫人们临死前的惨叫,以及她被裴相和领着踩在那块布满湿痕的道上曾洒满了宫人们的鲜血,姜娩至今心有余悸。
老实说,在周弼提剑站在她面前时,姜娩一度以为自己会成为史上第一位在帝后新婚当夜就被斩杀且死得最快岁数最小的皇后。
此时再看那个空位,姜娩的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感激来。
金钏见新皇后似乎脾气很好,没有怪罪她突然亲近的意思,顿时有了点底,继续道:“皇后娘娘,说话的是妱妃,她是半年前入的宫,父亲是工部郎中。”
之后,金钏又给姜娩说了一堆妃子的名号与身家背景。
姜娩听得头大。
这些来请安的妃嫔,都是有位份的,要是再算上一些位份不够没资格来的,也不知道皇上的后宫到底有多少女子。
姜娩记忆力不算差,但一时记不住这么多人。
好在她身边有金钏这么机灵的人在。
日后,就算她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也有金钏从旁提醒。
待将一屋子的妃嫔认了个十之五六,姜娩觉得差不多了,便应付了几句,让众妃退下。
她则起身,重新理了理裙裳,让守在殿门外的太监在前面引路,带她去长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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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娩刚走到殿外,就听见里面传出丝竹之声。
长宁宫门口,侍奉太后的于嬷嬷正吩咐太监们传膳。
见到姜娩,于嬷嬷摆手让尚膳监的人进殿,后微躬着身,迎了上去。
得知姜娩是来给太后请安的以后,于嬷嬷先是诧异,随即神色一收,垂目请姜娩候着,再转身进殿禀报。
姜娩站了会儿,见于嬷嬷未出来唤自己进去,便放松身体。
感受到晨光落在身上的温暖,她像猫儿一样惬意地眯起眼眸。
裴相和到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姜娩所站的位置,是晨光洒落时能落满一身的最佳之处。
裴相和的身后,则是一片暗沉的阴凉。
他脚下踩着的,是被树叶割裂的破碎晨光。
欣赏完小皇后慵懒自得的神态,裴相和的唇角扯出极浅的弧度。
小皇后这是忘了昨夜的害怕了?
他沉肩,缓步上前。
感受到周遭忽然冷下的气氛,姜娩眯起的眼眸睁开。
裴相和走到近前,抬手为她挡住头顶的晨光。
待看清来人,姜娩瞳孔微震。
浑身呈戒备状态。
也是站得近了,她才意识到对方比自己高出许多。
目测一个头。
昨晚由于太过紧张,又被周弼凶残的场面吓到,导致他扶着她走时,她还心神未定,因而即便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也没有分辨清。
此刻,姜娩闻清楚了。
是崖柏香。
淡淡的。
若有似无。
有点勾人。
又有那么点把人隔离在外的疏冷。
意识到这个距离不妥,姜娩后退一步。
察觉到她的防备,裴相和的嘴角扯出更深的弧度,他整张脸被晨光笼罩得半明半暗,低沉的嗓音微扬,透着罕见的揶揄:“这晨光也是大胆,竟轻薄了娘娘。”
姜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