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姜娩又看了另外没说话的那位,猜到对方便是翼王。
这二位身形要圆润些。
尤其武王。
发觉他们望向裴相和的目光里布满了令她浑身不适的轻视时,姜娩心中一阵气闷,反唇相讥:“武王四肢发达,瞧着孔武有力,举止轻浮,毫无皇家风度,确实跟你缺乏智商的脑子十分匹配。”
雍王:“……”
这位弟妹还挺牙尖嘴利。
翼王一愣。
还以为是被迫跟裴相和这等阉宦之流搅和在一起,看这护短的模样,竟是自发自愿,自甘堕落。
堂堂的一国之母,跟阉宦纠缠,给皇室蒙羞,实在给他们皇室丢脸!
简直不知廉耻!
不守妇德!
武王被说得发愣,他瞪直了眼,似乎是没想到姜娩瞧着温温软软,一副没有脾气的模样,怼人的时候如此有攻击力。
裴相和低笑一声,他没管武王难看的脸色,拉着姜娩走到一边摆着吃食的长案那里,与她席地而坐,并为她整理了一番微乱的衣裙。
他倒了杯酒给她,嗓音清润,有隐隐笑意透出:“娘娘说得对,我也时常怀疑乌家的人到底是何眼神,才会选中武王作为他们效忠的主子。”
第987章 结盟
姜娩端起酒杯闻了闻,在裴相和微一颔首下,确定酒没问题后,小小地尝了一口。
对上武王瞪来的快要吃人的眼神,姜娩握住酒杯,弯起眉眼,狡黠一笑:“或许,乌家的谋士们看中的就是武王的头脑简单。”
蠢的人,好哄,好控制。
姜娩虽然不知晓乌家是何来历,在赣州占据怎样的地位,但他们既然主动找上武王投靠,还要在这皇权里面走上一遭,便说明乌家之流绝不安分。
裴相和知晓回京都的途中驿站虽多,却没什么多少好吃的,便拿起筷子,往她碗里夹菜,让她在这里先过过嘴瘾,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娘娘说的是。”
武王气得直喘气,起身一拍桌子:“你们——”
翼王笑了两声,站出来拦住武王:“武王,别动气,别动气。”
武王一把推开他:“他们骂的不是你!”
翼王也不恼,继续道:“我们是一家人,骂你自然也是骂我。”
雍王将落在琴弦上的手抽回,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二位皇弟,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我们是来找裴掌印合作,而不是来吵架的。”
翼王:“……”
武王:“……”
两人再度坐下。
姜娩望着食案上丰盛的饭菜,仍是有些犹豫,见裴相和又冲她做了一个微微颔首的动作,便知道这些是能吃的。
她当即也就不顾忌了,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雍王倒了杯酒,朝着裴相和举杯:“裴掌印,过往在皇城的恩怨,于今日尽消。”
武王跟翼王也学他,跟着举杯。
姜娩吃着肉,望着他们举杯的动作。
这应该是要拉裴相和结盟的意思。
他们远离皇城多年,对皇城远没有裴相和熟悉,且裴相和在京都多年,手底下有一定势力,所以三位王爷若是想反,想要带兵攻入皇城,必须要找裴相和里应外合。
知道了这点,姜娩就不担心了。
他们需要裴相和。
眼下他们不敢杀,也舍不得杀裴相和。
因为对他们而言,拥有裴相和的相助,等同于如虎添翼。
裴相和看了眼长案之上的杯子,见三位王爷高高举起酒杯,一副真要对过往前尘不追究的模样,唇瓣一勾。
他端起姜娩喝过的酒杯,对着三人举杯。
三位王爷见状,皆面露喜色,后将酒一饮而尽。
裴相和只浅尝一口,便将酒杯放回原位,见武王跟以往一副要跟自己商量对策时,裴相和看也不看他们,专心照顾起正在进食的姜娩来。
他淡声道:“三位王爷,我与娘娘赶路疲乏,一会儿我还要送娘娘回去,就暂时不跟你们多言了。”
武王:“她要走,你也要走?”
翼王:“武王,先别着急。”
雍王反应最是沉稳:“二位皇弟想多了,裴掌印只说要送娘娘回去,并未说要跟着一起走。”
他一句话,立即安抚住武王跟翼王的急躁之心。
姜娩一边进食,一边集中注意听着。
三位王爷都想造反。
都想当皇帝。
他们能凑到一起,多半是在私底下达成了某种协议。
但,这协议只是暂时的。
第987章 栽得心悦诚服,乐在其中
裴相和对雍王的话不置可否。
等姜娩用得差不多了,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她的嘴角,浑然不在意屋内三人的目光:“娘娘,沈大人他们还等着您,我先送您回去。”
姜娩知道他这是要留下跟三位王爷详谈的意思。
他要与虎谋皮。
纵使这样,她也没多说一个字。
既然是他想做的事情,哪怕是要造反,她都不会阻止。
因为,她一直都知道,裴相和有他必须要做的事。
不管皇城形势如何,不管将来坐上那个位子的人是这三位王爷里面的哪一个,只要裴相和依旧稳坐高位,依旧掌管司礼监跟东厂两处,再加上他前朝还有不可动摇的势力,他便可继续权柄在握,性命无虞。
姜娩起身,离开时,回首看了一眼屋里的三位王爷。
她将视线落在雍王的脸上。
按辈分,雍王是最这三位里面年长的。
可放在其他两位王爷面前,他却显得更年轻些。
雍王抬眼,望向她,想到她小小年纪懂得抓住裴相和,靠着裴相和处理好徐州七县一事,并在天下百姓的嘴里有极高的赞誉,背后还有一个已经辞官的姜太傅,不禁动了别的心思。
这样一位除了美貌还有价值的女子,若是留在身边,利大于弊。
而这样一位懂得判断形势的女子,定然能猜到他们请裴相和前来的目的。
她或许是想保命。
所以想要对他提条件。
雍王:“娘娘有话要说?”
姜娩神色淡淡。
在她看来,他们都非善类,都是擅弄权势的野心家。
当然,裴相和也非善类。
然而人就是偏心的。
她就是偏心裴相和,认为他跟皇室的人不是一路人。
姜娩目光微冷,忽然说:“雍王先前说是裴相和搅得京都风起云涌,弄得你们皇家父子离心,兄弟离心,还害得你们自相残杀。”
武王:“难道不是?”
姜娩:“这话不对。”
翼王:“你一个小小妇人懂什么?”
雍王:“有何不对?”
姜娩拉过裴相和,将人护在身边:“明明搅得京都风起云涌的,是人心,是他人的欲望和贪婪。而你们皇家父子离心,兄弟残杀,不过是你们生来拥有太多东西,以至于你们瞧不起亲情血缘,甘愿沉迷在皇权中无法自拔,也甘愿沦为你们自身欲望的奴隶。”
“是你们的恶,你们的欲,以及你们对权势的向往和追逐造成了今天一切。”
“所以你们说的那些事情,都跟裴相和无关。”
“他不过是一个半路入局的人。”
“你们皇家的争斗则是从生来就开始的,所以你们不应该把一切罪责推给他。也没资格。”
“……”
她一席话,说得三人哑火。
裴相和乐得被她护着。
他想,确如王渡所说,他栽了。
但他栽得心悦诚服。
栽得乐在其中。
姜娩乌黑的眼瞳里折射出冷冽的光,言辞也在无形中变得犀利:“你们自认是天家血脉,自认生来高贵,实则抛开这层镶着金边儿的身份,你们跟普通人没两样。甚至,隐藏在你们皮囊之下的那颗心要比世间的许多人更脏,更恶,也更怯懦。”
第988章 为她牵马
只有怯懦的人,才会不敢直面自己内心的野心和欲望,才会把失败的借口,作恶的理由推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