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的目光下回到启程回京都的队伍里,又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沈非空等人见裴相和站在原地不动,而后面跟着的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猜到裴相和这是要跟他们半路分道。
他们收回目光,对裴相和道了声保重,便各自上马。
队伍重新启程。
等他们的身影走远,裴相和还站在原处未动。
盖湼出现在他身后:“走吧,裴掌印。”
裴相和一改之前的温和,周身罩上一层寒意,翻身上马,往湖心木屋的方向而去。
走了一段路后,盖湼道:“虽然我们现在是同盟,但等此事过后,我还是会杀了你。”
裴相和并不意外。
他跟盖湼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至于根源在哪儿,裴相和懒得说,盖湼也不会问。
反正从他决定对盖家下手开始,从他知道盖湼逃跑开始,就知道他们二人注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而盖湼也在得知裴相和跟裴氏一族有关时,隐约猜到了裴相和对付盖家的目的。
但,那又如何?
他还是会杀裴相和。
裴相和轻扫他一眼:“随时恭候。”
盖湼看着他骑马离去的身影,气得一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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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回京都的队伍一路十分顺利。
在姜娩与裴相和分别的第二日,京都便有一则消息传出,并震惊朝野。
据九死一生跑回京都的探子禀报,三位王爷正举兵十万往京都攻来,势要除昏君,斩奸佞,还大晟王朝一片清宁。
周弼得知三王造反的消息后,吓得瘫坐在龙椅之上,他慌得六神无主。
最后还是沈国公跟王注安站出来,把目前能调集的人马尽数调集。
第991章 今晚的星辰很美
京都形势严峻。
边关战事吃紧。
三王瞅准时机在这个时候率领十万大军往京都攻来,加之还有裴相和相助,故而他们每到一处,裴相和便会安排东厂的探子将每座城池的舆图送到三王面前。
有了详细的舆图,等同于掌握了各处的布防点,想要一鼓作气往京都攻去不是难事。
晚风萧瑟。
姜娩他们回京都的队伍一连赶路数日。
期间,她有在途中听闻百姓们说起边关的战事,以及三王造反一事。
姜娩听着这些消息,想的则是平盛公主的死,以及裴相和与她分别时说的话。
他说要下聘。
姜娩本来计划着回到京都后就写一份罪己书,细述她在金泉县犯下的错。
虽然祖父替她承担了大部分罪责,但是她也有想要借此机会远离皇城的意思。
不过因着裴相和的话,姜娩觉得可以再等一等。
她相信裴相和。
他所说的话,一定会做到。
队伍停在一处山谷中休整。
明日便可抵达京都。
姜娩在马车里待得闷了,便决定下马车走一会儿。
沈非空等人正聚在一起烤山鸡,他们也知晓三王造反的事情,也见过裴相和跟雍王的人接触,并从中猜到了裴相和在其间必然做了什么。
然而沈非空等人并不在意。
平鸢县主仍旧跟陶星云在一起吵吵闹闹。
他们在说京都的形势。
姜娩没有前去打扰,她没让金钏四人靠近,走到一边吹着晚风,并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她撩了撩裙摆,双手撑脸,望着头顶布满星辰的夜空。
过了会儿,有食物的香味飘来。
钱执光端着一个盘子过来,上面放着烤得焦黄的鸡腿,他将盘子递给姜娩,见姜娩在发呆,不禁问道:“娘娘在想什么?”
姜娩先是道谢,随即才接过钱执光递来的盘子,闻了闻烤鸡腿的味道,并拿起插入鸡腿中的木签,对着香得流油的鸡腿咬了一口。
她嘴里包裹着食物,含糊道:“没想什么,就是觉得今晚的星辰很美。”
钱执光抬眼望了一眼夜空,见星辰密布,他微愣:“是很美。”
他送完食物后没走。
而是走到旁边一处的石头上坐下。
姜娩吃完鸡腿,正想回马车休息,见钱执光孤零零地坐在那儿,也没有回去跟平鸢县主他们在一起闲聊,发现他似乎神色间带了点惆怅之色,问:“钱大人,你在想什么?”
钱执光:“想我娘。”
姜娩:“……”
这话题她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她听人说起过钱执光的身世。
她曾经去过卫远伯府的晚宴,见到过那些人对身世方面的看重。
也还记得第一回在雨中见到的面色苍白清瘦的钱执光,从他当时窘迫的情况就能看出来,他很不招卫远伯的待见。
哪怕后面钱执光高中,卫远伯把人接回去也不过是觉得脸上有了光而已。
钱执光鲜少有情绪外放的时候。
他素来善于掩饰,不会在人前暴露出真实情绪,之所以会突然放松下来,也是因为在金泉县三年的日子让他用不着时刻保持警惕。
第992章 答案
发觉姜娩还未离去,甚至还用那双杏眼直勾勾地带着关切之意地望着自己时,钱执光微一勾唇。
姜娩端着空了的盘子。
四周静悄悄的。
偶有风从面颊刮过,吹起她脸颊贴着的碎发。
姜娩想起来了。
京都不少人提到钱执光的时候都会讥讽他,说他是娼妓之子。
这个出身对钱执光而言,是无法更改的,还会伴随他一生。
姜娩沉吟片刻,说:“人的出生无法选择,生命也不分贵贱。”
钱执光知道她跟那些注重身份家世的人不一样,且她语气真诚,其中也并没有安慰他的意思。可就是这样一副在陈述事实且不带偏见的口吻,更让他有所触动:“娘娘说的是。”
姜娩确实没有安慰他。
因为她看得出来钱执光并不需要。
况且他那么聪明,想来也不会因为‘娼妓之子’这四个字把自己困死在里面。
只是说这样的话语从小到大伴随在他身边,他也因此备受欺辱,被生父厌恶,尽管他懂得不要把自己困在其中的道理,可难免会被他人的态度影响到。
姜娩觉得自己该回去了,见他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问:“你还不走吗?”
钱执光:“想再待会儿。”
姜娩不勉强他,只是临走时,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的名字很好听。”
钱执光:“娘娘此话何意?”
姜娩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在秋日的夜里似一缕暖阳,语调轻慢而清晰:“执光,执光而行啊。”
等她走后,钱执光独自站在原地,反复琢磨姜娩的话。
执光而行……
执光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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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紧闭的门被敲响。
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外间。
有人疾步进去通报。
几日前,姜远收到姜娩的书信,得知她即将回京都,捧着书信高兴不已。
这日晚间,姜远多喝了两杯浓茶,以至于半夜了精神极好,丝毫没有要回屋安歇的冲动。
下人进来通报说裴相和等候在外的时候,姜远正在提笔练字。
裴相和?
他这个时候竟然出现在京都?
姜远搁了笔,让下人把人带进来。
他想,裴相和应该是来告诉他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