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瞧了眼殿里的一堆男子。
这些人她日日对着,有些腻了。
突然来两个眉清目秀,年纪轻轻的,太后眼前一亮。
裴相和低首,语调轻缓:“奴才想,太后瞧这些男子应该瞧腻了,所以又在民间寻了两个新的带来给您解闷儿。”
太后笑了,招手让两名男子近前,又让身侧伺候的男子退到一边。
她让两名男子抬首,盯着两人的五官打量一番,道:“相和有心了。”
裴相和眼尾上挑:“太后喜欢便好。”
“相和挑的,哀家自是满意。”太后握住一名男子的手腕,把人拉到跟前,又望了眼裴相和的脸,作了比较:“哀家看了这么多张脸,还是无一人能与相和相比。”
裴相和被调戏,也不见恼:“可惜奴才不是全乎人儿,没福分伺候太后。”
太后又喝了一杯酒下肚,得了新人,她便对之前的旧人不感兴趣了,还跟裴相和开起了玩笑:“相和,你要是愿意,哀家倒不介意跟你结个对食。”
一直努力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姜娩听到这里时表情一僵:“……”
这两人的对话如此狂放吗?
还有,这是她能听的?
姜娩垂着眼。
听完全程对话的她心跳如鼓。
她有点担心被灭口。
太后不觉得有什么,她喜欢裴相和这张脸,但也畏惧他的手段,至多只敢调侃两句。
见姜娩像个僵硬的木头坐着,专心地用膳,太后第一次觉得用惯了的早膳似乎变得好吃了些。
这儿媳妇,闷是闷,可瞧着她的吃相还挺下饭。
想到周弼喜好的那几个妃子的长相与会来事儿的机灵劲儿,太后觉得,如果想早点抱上正宫所出的孙儿,她得给不解风情的小皇后开开窍。
于是,太后指了指被她瞧得腻味晾在一边的两名男子:“你们,去伺候皇后用膳。”
第013章 奴才来
得到指令的两名男子朝姜娩而去,他们一左一右跪坐在食案两边。
左边的男子软着嗓问:“娘娘要喝汤吗?”
右边的男子不甘示弱:“娘娘要吃糕点吗?”
姜娩局促不已:“……”
她那副呆呆傻傻还没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模样着实生动,惹得太后笑得身体往后仰,她拍了拍膝盖,好一会儿才止住笑:“皇后,别拘束,把哀家这里当成在自个儿宫里便是。再说你这性子也不行,想要跟弼儿琴瑟和鸣,就得改改。正好,你可以在哀家这儿跟他们学学体贴人的本事。”
姜娩默默地放下筷子:“……”
算了吧。
她还是拘束点好。
也不要把太后的话当真。
若她像太后这般殿里养着一堆模样好的男子,再被他们伺候着,隔天这事儿一传出去,满朝文武都要递上谴责她的折子。
再者,当着太后的面儿,她还真不敢不拘束。
姜娩觉得就这样当一个不受宠的皇后挺好的。
反正待在宫里,有吃有喝,每月还有作为皇后的份例。
她在这里的待遇,比在太傅府好的多。
唯一棘手的就是不知道能活到何时。
但这也是一件无法掌控的事。
既如此,索性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反正入了宫的人,想往外跑也是不易的。
更何况,就算遇到出行的机会,皇后的身边也会跟着一堆人。
跪在左边的男子叹息着开口:“娘娘,您是嫌我伺候得不好吗?”
右边的男子耸动着双肩,抬袖抹泪:“是我们没用,辜负了太后的信任,讨不了娘娘欢心。”
“……”
姜娩见他眼中当真有泪,一边佩服对方眼泪说来就来的本事,一边倍感无措。
太后乐得看戏,也没有制止两名男子邀宠的作为。
姜娩被他们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只听说过女子撒娇,这还是头一回见识到男子撒娇,难免惊奇,然而惊奇过后,她又觉得浑身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可看太后的意思,分明是得照她的想法行事……
她不能违抗太后。
一旁的裴相和瞧了她一眼,明白这是太后的恶趣味。
人嘛,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找点事或者找个人来逗着玩儿。
姜娩没法子,只得顺了太后的意,让两个男子伺候,但她很有分寸,不允许他们靠近,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她此举,令太后大悦。
姜娩听着这笑声,有点小郁闷地垂头耷眼儿。
她不懂太后到底在高兴个啥。
这时,她的眼前多出来半碗蟹肉羹,白玉勺里装了半勺,姜娩正想推拒,哪知一抬眼,身边待着的人竟换成了裴相和。
她惊得无声地张嘴。
原来在她沉浸在思绪里的时候,裴相和已经挥手让左右两侧的男子退下。
他走到近前,嘴角噙笑,待蟹肉羹凉了些,送到她的唇边:“娘娘不喜欢他们伺候,那奴才来。”
对上裴相和深邃的眼,姜娩微微张开的嘴合上,心跳随之加快:“……”
但她知道,她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反应,不是被裴相和的美色所惑,而是源于骨子里对他的惊惧,以及……害怕。
第014章 你是个有福气的
望着面前的蟹肉羹,姜娩裙下的双腿抖了抖。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弧度,身体往后退了些,也不敢去吃裴相和递来的那勺蟹肉羹,只伸手过去,准备将他端着的碗勺接过,嘴上客气道:“不劳烦掌印了,本宫自己来。”
裴相和抬臂将她的手挡开:“娘娘嫌弃奴才?”
姜娩果断摇头:“没有。”
她哪敢啊……
他轻笑着,语调仍是慢悠悠的,但说出的每个字却像渗着冰渣子一样:“那娘娘是觉得奴才一个阉人,没资格伺候娘娘?”
姜娩再次摇头:“本宫绝对没这个意思!”
裴相和不信:“哦,是吗?”
“当然。”姜娩笑了,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她张嘴把他勺子里的蟹肉羹吃了,然后含在嘴里,微笑着咽了下去。
不知何时,太后止了笑意,她推开身边的男子兀自倒了杯酒,盯着姜娩的脸瞧了会儿,意味不明道:“你是个有福气的。”
姜娩不解。
太后把酒杯放在桌上,轻轻一搁:“相和跟哀家认识这么久,都没伺候过哀家。”
姜娩一惊!
差点给太后跪下。
就在她心慌意乱想着该怎么把这事儿揭过时,太后拿起筷子在食案上敲了两下,缓缓道:“哀家听于嬷嬷说惋妃昨个儿夜里生了,皇后,你带上哀家给她备的礼,替哀家去瞧瞧吧。”
姜娩正愁没机会脱身,此时太后的话,听着像在赶她走,实际上却是帮了她。
当下,她如蒙大赦,压住嘴角的笑意,道:“儿臣这就去!”
太后点头。
小皇后听话,她是满意的。
就怕满意的人除了她,还有旁的人。
太后一个人在长宁宫住久了,整日有年轻的男子为伴,即便周弼不来请安,群妃不来拜见,她照样不觉得孤独。
她也不喜欢被打扰。
尽管姜娩来请安是历来的规矩,是对她的尊重,但她也不想日日见到姜娩:“皇后,哀家年纪大了,喜欢清静。以后,你半月来请安一回便好。还有,后宫的事要处理,皇上那儿你也得多上点心。如今惋贵妃生下皇子,你这个当皇后的,肚子也要争点气,争取早日怀上龙种,为皇上开枝散叶。”
姜娩起身应是。
退了出去。
裴相和还留在殿里。
他将蟹肉羹往食案上一搁。
太后把玩着酒杯。
她跟弼儿能有今日,说到底,都是靠的裴相和。
没有他,他们母子什么都不是。
可他到底是臣子。
做臣子的,哪怕权势再大,在民间和朝廷里的地位再高,始终也只是臣子。
太后早年落魄时,确如民间传言的那样,为了口吃的,她可以放下尊严,给宫女下跪,还当过不少太监的对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