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这么说了,姜娩便不再拒绝。
倒是个记性好的。
那么一桩小事,他却牢记于心。
钱执光说罢,继续做他的事。
于姜娩而言,撑伞,赠伞都是小事,但钱执光在京都多年,因着他生母一事受尽嘲笑,也因卫远伯对他的嫌弃,导致随随便便一个下人都能骑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
他这样一个在别人恶意中走过来的人,对于他人释放出来的善意,既敏感,又懂得珍惜。
可他并不会因此对姜娩有多感激。
她为他撑伞,赠伞。
他送她河灯,如今也算是两清了。
元萫跟姜迎蕊互相看了眼,包括其他人都在好奇姜娩是怎么认识钱执光的,但姜娩没提,她们也不好问,便结了钱,各自拿着河灯走到一边放着一排笔墨纸砚的地方,专心地在河灯上面写下各自的愿望。
元萫无非是希望儿女都能有一个好前程。
姜迎蕊提笔书写之时,目光频频往沈非空那边望。
姜迎惠同样如此。
赵氏随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希望姜兴能被调遣回京都当官,他们二房常年不能聚到一起的一家人,能够早日团圆。
姜帆则对从军一事还没死心,仍憧憬着在不久的将来可以身披银甲,手持银枪,去战场带领将士们冲锋陷阵,守大晟王朝的疆土,护家国安康。
故而,他连挑选河灯的样式都是将军挥枪骑马的飒飒图样。
姜娩选择了靠里面的一处。
大家写得愿望都比较常见,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但她写得么……
嗯……
就比较另类了……
第182章 愿苟到最后,应有尽有
姜娩站在角落里,在河灯的另一面提笔写下:愿一苟再苟,苟到最后,应有尽有。
她握着笔,瞧着自己写下的愿望,翘起了嘴角。
她心想,自己可真贪心。
但既然是愿望,也未必真的会实现,那她贪心一下下也不过分。
待写完,姜娩就发现有一道阴影被投射在河灯的面上,她顺着阴影的方向抬头,往左一看,正好对上钱执光投来的兴致盎然的视线。
钱执光指了指自己手里用完颜料的空盘,表示自己只是无意间经过,也是无意间看到了她写的愿望。
姜娩:“……”
然而,这还不是最尴尬的。
因为下一刻,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在她的右侧,立着的身影是沈非空。
姜娩起初没发觉沈非空,还是因为顺着钱执光直直看去的目光,这才发现沈非空就站在不远处。
他正盯着姜娩写下的愿望。
大抵是没料到她的愿望竟是如此,表情还有点发怔。
娘娘果真跟他见过的许多闺秀不同。
连愿望都这么的……别具一格。
姜娩顿觉无地自容。
她将笔搁下,脑袋往下垂,又掩耳盗铃般抬手,笨拙地用袖子将愿望挡住。
尽管这举动非常多余。
但却是她眼下能够给出的唯一反应。
钱执光收回目光,拿了颜料,转身便走。
沈非空也觉得这样看着姜娩不太好,所以别过了视线。
姜娩尴尬地看地。
好在她心理承受能力不错,脸皮也厚。
在最初极度的尴尬过后,很快调整好心态。
注意到摊子前面元萫等人已经写好愿望,还点亮了河灯,全站在一边等着自己时,姜娩赶紧提着自己的河灯去点亮,再随她们一道往放河灯的地方走。
站在岸边的人很多。
男女分开。
有风拂过,吹得河灯里面的烛光闪闪烁烁。
裴相和立在人群里,借用一棵棵粗壮的柳树遮挡颀长如竹的身形。
从他的角度望去,正好看见姜娩跟姜迎芳挨着站在一处,两姐妹各提着一盏河灯,正商量着往河面上放。
这条河极大,几乎环绕整个京都。
站在岸边时,除了能看到周遭灯火通明的盛景,还能看到河面之上,有三三两两的游船徐徐行驶,偶尔有读书人吟诗作对的声音传来。
裴相和遥遥望着姜娩手里的那盏河灯。
他知晓河的下游处在哪儿。
每当到了放河灯的时节,就会有大量的河灯被河水送到下游,也会有人刻意等在河灯经过处将河灯打捞起来。
裴缺:“是娘娘。”
裴相和对着裴缺招手,想到姜娩这两日在姜府的动静,也不再敢去私宅看他,便猜到定然是那晚的事让她怕了。
他道:“一会儿去下游处,把娘娘的河灯打捞起来。”
裴缺:“是。”
接着,见姜娩四周都站满了人,裴相和眉峰微皱,又在裴得耳边低语几句。
裴得听罢,带着东厂的人混迹在人群里。
姜娩跟姜迎芳蹲在岸边,她拢着裙摆,见周围的人把河灯放在水面上,还会伸手在河灯周边划拉几下,顿生不解:“四妹妹,放河灯还要划得吗?”
第183章 她们都没份儿
姜迎芳的裙子湿了一角,她将自己写了‘愿一辈子有吃有喝有钱花’的那盏河灯放在水面上,透过光,盯着河灯上面画得颗颗饱满的荔枝,咽了咽口水:“据说这样做能够让河灯飘得远一些,而飘得远了,实现愿望的几率也会大一些。”
姜娩恍然地‘哦’了一声。
于是,她也学着众人,撩起衣袖,露出一截白到发光的小臂,探入水里,并拢五指在水面划动,通过水波起伏的浮力将河灯一点点划远。
一些划得过于用力的,把河灯里的烛光都浇灭了。
姜迎蕊跟姜迎惠挨着,两人的河灯便也挨着,她们面上虽一团和气,背地里的目标却是一致。
而目标一致,必然会产生争一争的心思。
姜迎蕊瞧不起姜迎惠,觉着她的父亲就是一个在外地的小官,跟她的父亲相差甚远,又看不起比她生母差了一截的赵氏,加之她猜中了姜迎惠对沈非空的心思后,那股轻蔑和敌意便释放出来。
姜迎惠不甘示弱。
两人拨动着各自的河灯。
较劲之下,力道便也大了。
哗啦几声。
水花溅起。
两盏河灯都被对方溅到的水花浇灭。
姜迎蕊来了气,望向自己飘在水面上已然没了亮光的河灯,想到上面的愿望,瞪了眼同样正在生气的姜迎惠:“你故意的,是不是?”
姜迎惠冷笑:“蕊姐姐不也是故意的吗?”
姜迎蕊:“你不会如愿的。”
姜迎惠:“彼此彼此。”
眼见这边的气氛不对,沈非空还站在另外一边,元萫担心姜迎蕊气得失态,当即拉住姜迎蕊的胳膊,看了一眼四周,制止出声:“蕊姐儿。”
姜迎蕊立时收敛。
赵氏倒是没制止姜迎惠的意思,只是想到沈非空对她们的冷淡,了然一笑。
想进国公府?
她们都没份儿。
对比这边的暗自较劲,姜娩跟姜迎芳这边倒是分外和谐,两人划动着河灯周边的水波,看着两盏河灯缓缓被推远。
沈非空跟沈非觉的河灯稳稳当当地浮在水面之上。
沈非觉问他:“兄长,你许了什么愿望?”
沈非空:“没有愿望。”
沈非觉纳闷:“那你干嘛要买河灯?”
沈非空:“应景。”
沈非觉:“……”
放完河灯,姜娩起身,哪怕她尽量拢着裙摆,起身时难免还是被一旁少女撩起的水花弄湿了一片。
那少女衣着普通,见姜娩打扮不凡,面色一变,不停地给姜娩道歉。
姜娩没计较,只是划过水的五指仍是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