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相?上朝?”小岁安的视线落到官服上,“官服,爹爹,没去。”
“小公子,让老奴来帮你穿鞋吧。”奶娘道, “贺大人有要事,今日恐怕不能照顾小公子了。”
奶娘也很害怕小岁安会哭,可她不过是个奶娘,现如今去哪里找贺大人啊, 万一哭坏了嗓子......
谁知, 小岁安的眼泪刚挂到眼角, 他就用小拳头擦了下去。
“不哭。”小岁安鼓起面颊,“男子汉, 不哭。”
于是,小岁安自己下塌, 自己穿好小靴子,系好腰带, 自己用木梳对着铜镜梳马尾。
他一边梳,一边委屈巴巴地掉泪珠,安慰自己:“娘亲,是,蝴蝶仙女,不喜欢,不是男子汉的岁安。”
这小模样着实给奶娘都看心疼了,奶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帮小岁安重新梳好发。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开始自言自语,掉落的泪就像一颗颗小珍珠一样:“岁安,等着,爹爹回来。”
*
贺重锦与文钊来到城郊的花田,他们在城郊的花田里寻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蝴蝶。
别说蝴蝶,此时已经入秋,花田之中的花大部分都已经枯萎了,去哪里找蝴蝶?
“大人。”文钊道,“大人还是回去吧,待到来年夏天,属下亲自为小公子抓蝴蝶。”
贺重锦沉默片刻,随后并未放在心上,继续在花田之中寻找着:“才刚入秋,总会有蝴蝶在。”
他想找到蝴蝶,让儿子开心一些。
总有一天贺岁安会知道真相,但贺重锦希望并不是现在。
他就这样从清晨找到了傍晚,功夫不负有心人,贺重锦在一根树桩上找到了停留的一只凤尾蝶。
正当文钊爬上树,准备将凤尾蝶抓住的时候,手指在触碰到凤尾蝶的一瞬间,凤尾蝶直直地从树上栽落下来。
原来,那只蝴蝶早已死去多时了。
风越来越大了,文钊担心贺重锦着凉,于是道:“大人,这个时节已经没有蝴蝶了,咱们还是别找了。”
马车驶入城中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贺重锦坐在马车之中,忽然觉得头一阵眩晕,身子轻微发晃。
“大人,你没事吧!”
“无妨。”
贺重锦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小岁安像从前一样开心,即便他没有娘亲。
心绪难安,他掀开车帘想透透风,却在看到街角的某处时,眼眸一亮。
*
贺相府。
小岁安正在小阁楼里写书法,他很听爹爹的话,正确使用握笔姿势,在宣纸上写了好几遍自己的名字。
这时,他听到了奶娘的声音:“大人回来了?小公子在阁楼上呢,大人离开一日,小公子想大人想的紧。”
清润的声音回答:“知道了。”
随后,便是有人走上台阶的脚步声,小岁安连忙放下墨笔,噔噔噔的跑了过去:“爹爹!”
“岁安。”
结果,贺重锦还没走到贺岁安的跟前,一只脏兮兮的小狗从青年怀里先跳了出来。
“汪汪汪!”
“小狗?”
这条小白狗很机灵,贺重锦买下它,将它从铁笼里解救出来时,它在马车中时似乎知晓贺重锦的心事,舔了贺重锦一路。
现在,小白狗又扑在小岁安的身上,用舌头舔啊舔,舔得他哈哈大笑。
“小狗,你好白,叫你,小白。”
小白欢快地摇着尾巴:“汪汪汪。”
虽然没有找到蝴蝶,但贺重锦站在小阁楼上低头望去,看到小岁安与小白快乐玩耍的模样,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科举试题出事了。
林院首从雪庐书院寄信回来,称试题失踪,此事原本只需要暗中再出新题便是,却在几日之间,传遍了整个皇京。
寒门学子人心动荡,太后已为此事忧虑了许久。
他该去雪庐书院一趟了。
明日就启程。
过了一会儿,贺重锦从小阁楼上下来,小岁安正在低头看着小白吃碗里的肉。
他俯身,摸了摸小岁安的头:“岁安,明日我带你去见娘亲。”
“去仙山?”
“嗯嗯。”贺重锦笑,“去仙山,找娘亲。”
“好耶!”
小岁安一高兴,连带着小白也跟着摇尾巴,汪汪汪了两声。
哪知夜半,在外捉蝴蝶,吹了一天凉风的贺重锦发了高热,浑身上下烫得像火炭一样。
太医还没来的时候,文钊看到小岁安有模有样的把绸布放入水中,小手拧干,来到塌前慢慢贴在贺重锦的额头上。
“爹爹,呼呼,呼呼就好了。”
贺重锦烧得有些神志不清,额角透出虚汗,嘴里喃喃道:“缨缨......”
“嗯?”小岁安把耳朵贴近贺重锦,“缨缨.......是什么?”
*
翌日,贺重锦抱着小岁安出了马车,小岁安掀开车帘,对文钊道:“钊钊,小白。”
“是,小公子。”
文钊将小白交给了小岁安后,小岁安朝府门口的奶娘挥挥手:“奶娘,再见,岁安,带娘亲回来。”
奶娘心头当场一暖,老泪纵横了下来:“小公子再见。”
当初小公子出生的时候,就没喝几口奶水,一转眼就这么大了,任谁见了都惹人喜爱。
江娘子看了,一定会喜爱的不得了,会回到贺相府,一家团圆的。
马车启程的当晚,乔娘与贺景言在贺府祠堂里爆发了争吵。
她将贺景言带来的饭菜通通掀翻在了地上,指着他骂道:“你还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吗?你不向着你娘,你向着贺重锦?!”
贺景言跪在地上:“娘,你若气,就打我吧。”
“我打你?打你,你改得了?”
“长兄没有做错什么。”贺景言道,“两国交战,本就死伤难免,我们不该将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在长兄的身上。”
乔娘指着他,怒不可遏道:“ 好,你和你祖母认了那贺重锦,我无话可说,贺岁安呢?那可是贺家的嫡长孙?!你祖母满心满眼都是重孙子,以后贺家的基业,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份儿!”
贺景言没有反驳,直到乔娘说:“当初我陷害贺岁安,还不都是为了你?!我日日夜夜巴不得那孩子死了!”
“娘。”贺景言急了,“岁安还小,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还护起那小崽子了是吧!”
贺老太太拄着拐杖来的时候,贺景言还跪在地上,乔娘一气之下将祠堂里供桌上的东西通通砸了。
“乔氏!你在干什么!”
拐杖砰砰砰地敲在地面上,乔娘还在砸牌位,她如今被关在这里永远不能出去,早就有了玉石俱焚的想法。
“来人,快拦下她!”
等家丁来到祠堂后,列祖列宗的牌位都掉在了地上,乔氏看着自己夫君贺镇的牌位,苦笑一声,拿起来狠狠摔在了地上。
贺镇,你害了我一辈子。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用手段攀了你!自讨苦吃!
一阵静默之后,贺景言忽然惊呼道:“牌位?父亲的牌位后面为什么还有一个牌位?!”
乔娘诧异一下,当即朝那里看去。
似乎是为了便于隐藏,那是一个比其他牌位都要小的牌位,而那牌位上,赫然写着四个字:贺家长子,贺重锦之位。
那一刻,除了贺老太太,乔娘,贺景言当场如遭雷震。
“这……”贺景言揉了揉眼睛,“长兄的牌位?!长兄不是活得好好的,为什么祠堂里会有长兄的牌位?”
贺老太太的表情沉了下来。
然而,这牌位的出现,却揭开了乔娘心中的诸多疑问。
她曾经是贺镇的侍女,知道贺镇吃梨会过敏,这本没有什么,直到贺景言年幼时吃过一次梨,当晚身上起了红疹。
幸好乔娘发现的及时,请来了郎中,吃了药后红疹就退了,并未惊动太多人,郎中说,这是遗传之症。
当时,乔娘估摸着贺岁安是贺重锦的孩子,想必也遗传了此症,便将梨子做成的糖水棍交给贺岁安,亲眼看着他吃了下去。
她以为,小岁安会因此高烧连连,红疹不断,孩子这么小,这病纵然不能要他的命,也会落下病根,要么疯要么傻。
岂料,贺岁安吃了糖水棍后,毫发无伤,连一丝病痛都没有,她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如今看到这牌位,乔娘一脸不可置信,她看向贺老太太,竟是狐疑 :“难道,贺重锦已经死了?现在的贺重锦不是贺家嫡子?他是假的贺重锦?!”
贺景言同样震惊,他看向贺老太太:“祖母,长兄他……”
贺老太太不说话,算是默认。
早在许多年前,她就已经认出了太后身边这个孩子,并不是她的亲孙子贺重锦,贺镇的儿子贺重锦已经死在了梁兵的手上。
“贺重锦是假的,那贺岁安也不是贺家的种?”
说着,乔娘几近失笑: “原来你这老太太竟还能做出这样的事?养着别人的孩子?宠着别家的孙子?那太后该不会也知道?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原来她费尽心思陷害的贺重锦和贺岁安,压根就不是贺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