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纵然时过境迁,无论是贺重锦还是她,都不会变的,他在朝政上雷厉风行,能力过人,却试着对她温柔。
她呢?胆小,惧事,怕血怕老鼠怕刀怕剑,以前还怕娘,除了死读书什么都不会。
也许是同贺重锦做夫妻久了,后来,她把他在外面对待其他人的厉害模样,学了几分像。
竟有那么一瞬,江缨恍惚的,不切真实地想。
她并非是配不上他,而是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
第59章 初融(修)
月色掩映下, 贺重锦立在那里等了许久,江缨才解完手,走到了他的身边。
说好了让贺重锦只陪半程,没想到不止半程, 他陪了她一路。
不过此等小事, 贺重锦似乎没有怪她的意思, 他不是没有耐心和嫌麻烦的人,于是缓缓开口:“好了吗?”
江缨:“好了。”
青年欲要返回的时候,江缨心中一急, 这一次竟直接叫出了全名:“贺重锦, 等等!“
他停下来,回眸望向她:“怎么了?”
江缨低下头,声音弱了几分: “你不准我攥着你的衣袖了吗?从前红豆陪我解手,我都是拉着她的手。”
贺重锦沉默片刻,随后道:“江娘子, 你现在不适合握着我的手。”
江缨一怔,心中泛起丝丝缕缕的疼,三年前他总是爱握着她的手,马车上握着, 逛街出游时握着, 有时睡觉时也握着。
如今, 他说,她已经不适合握着他的手了。
江缨压下心底的酸涩, 抬眸对上他的目光:“那贺大人总让我攥着你的衣袖,不然我心里觉得不安。”
贺重锦叹了一口气, 他微微点点头,伸出自己的左手, 江缨想也没想就攥住了青年的衣袖,往前走时,迎面的寒风被那修长高大的身躯挡了一半。
见他就这样被冷风吹着,江缨关切问道:“贺重锦,你冷吗?”
“雪庐书院虽仍旧位处于北境,但相较于颍州之地并不寒冷,颍州的冬日寒冷刺骨。”
“我倒是忘记了。”江缨一边跟着贺重锦的脚步,一边回道,“贺大人曾去过颍州调查流火箭一事,你在颍州那么久,颍州一定很冷吧。”
“不冷。”贺重锦的眸光隐了下去,“那时,我曾满怀期待,期待着回到皇京。”
她顷刻之间顿住,贺重锦也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看江缨。
若有若无的压抑感在无声传递着,贺重锦的神色隐匿在一片阴影之中,良久之后,他听到江缨无助的声音:“贺重锦,我......”
江缨克制住眼泪,继续道:“我还心悦你。”
她鼓起勇气说出这件事,她知道贺重锦不会原谅他。
正如林槐所说,贺重锦是权臣,位高权重,雷厉风行,她怎么可能是他的例外呢?
果然,贺重锦没有回应她,淡淡转移了话题:“走吧,岁安还在房间等着。”
“贺重锦......”
“江娘子。”贺重锦皱眉,语气重了几分,“重锦在江娘子房间留夜,是为了岁安。”
江缨:“......知道了。”
深更半夜,几名男学子聚众喝酒,回来时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
他们在说林槐的事,林槐不知怎得了,许多天都没来学堂读书,不知犯了什么错,被林院首关在了院中的书阁里思过。
“咱们林院首也不是严苛之人,你说,林槐因为什么事被关起来了?”
“难道是林院首不同意林槐与千绣?”
“林槐喜欢千绣的事整个书院谁人不知?林院首若不准,林槐早就被关起来了。”
“那是为何?”
突然,一名男学子惊道:“看!那不是千绣吗!”
“千绣?在哪里!?”
一声既出,其余男学子纷纷躲在柱子后面,暗中观察着那边走过来的两人。
江缨正攥着男子的袖子,发髻披散,棉袄披风下是中衣,而那男子也同样如此,男女有别,如此随意的穿着实在算不上清白。
一名男学子小声道:“那不是千绣吗?”
另一名男学子道:“她身边的男子是谁?看着不像林槐......?贺重锦?!”
其他男学子们皆是目瞪口呆,异口同声:“贺重锦?!”
书院之中的女学子们是闺阁女子,从不出门也不见外男,可男学子不同了。
贺重锦少年封相,俊朗出尘,是皇京之中多少青年才俊无不仰望的人。
只是,三年前令人不解的是,他与一名八品官员的嫡女江缨,奉子成婚便也罢了,竟让她做了正室,而不是纳妾。
据说那江家嫡女生下孩子后,与和贺重锦和了离,还失踪了。
众人正在猜测时,他们便看见那贺重锦随着千绣进入了她的房间,屋中点了灯,没过多久就熄灭了。
为首的男学子:“想不到,那贺重锦平日里看着正经,千绣看着乖巧,二人私下竟有风月情事。”
这要是让林槐知道了,那还得了?
*
灯火刚熄,许是在外面冷了,江缨在桌前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与其说是喝茶,不如说是咽下酸涩。
贺重锦是一朝宰相,喜怒不形于色,她不是个聪明的女子,根本猜不透贺重锦的想法,只会读书。
她现在明白了,原来书是死的,人是活的,万事万物不能全靠书本。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强求!
于是,江缨放下茶盏,走到贺重锦的面前,贺重锦正在整理小岁安的被子。
“贺大人。”
贺重锦转头看向江缨。
他的身量比她高,江缨仰头对上那人略带不解的眼神,随后视线下移,落到了他的唇上。
她在心里不断怂恿自己,给自己打气。
亲上去,贺重锦会不会迎上自己的吻?亲上去,贺重锦是不是就会原谅自己了?
不管了!江缨,你要勇敢!越来越勇敢!
亲他。
亲上去。
贺重锦望着江缨的神情,心中隐约猜到了她的想法,江缨是要亲他,霸王硬上弓。
这倒不像是她这种性子会做出来的事。
贺重锦想要离开,不知怎得脚下就像是僵住了一样,眼看着她吊起脚尖,杏眸轻合,要亲上来了。
突然,一道黑影嗖得一样从江缨的脚边略过,伴随着吱吱吱的声音,以及可怕的毛茸茸的质感。
下一刻,江缨当场起飞,双手双脚齐齐上阵,像个树懒一样攀在贺重锦的身上。
江缨:“啊啊啊!”
贺重锦:“!!!”
小岁安:“???”
这老鼠藏匿的久了,没吃上一口饭,所以不得不出来觅食,偏巧屋中的主人回来了。
她被吓得称呼都叫错了,搂紧贺重锦的脖子,腿夹在他的腰际上,脸色苍白:“夫夫夫夫,夫君,快打死它啊!!!今日就是它掉在了我的书案上!”
被吵醒的小岁安,揉了揉眼睛,看着自己的爹爹和娘亲,喃喃道:“爹爹……娘亲……”
贺重锦的面上白了一瞬,他想纠正江缨刚才的称呼,又想让江缨下来,但想到她是真的害怕,便也没说什么了。
三年前,她就是受了惊吓才早产的。
小白是狗崽,不会抓老鼠,只能在地上汪汪汪的叫。
房门是关上的,老鼠出不去,在房间之中到处乱窜,还以为没人能抓住它,然而贺重锦脚起脚落之间,轻而易举就将老鼠的尾巴踩在了脚底。
老鼠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吱吱吱的声音,算是瓮中捉鳖。
江缨死死抱着贺重锦,在他身上挂着不下来,生怕脚一沾地面,那老鼠就顺着她的衣服爬了上来。
“夫……贺大人,它死了没有?”
贺重锦答 : “还没。”
“快把它丢出去!”
然而,贺重锦却被将老鼠丢出去,他蹲下身子,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只老鼠,在贺重锦的抚摸下,老鼠 Ɩ 开始慢慢变得不那么恐惧,也不挣扎了。
此刻江缨的内心: 贺重锦在做什么?他在摸老鼠?
贺重锦垂目,对小岁安道:“岁安,把糖水棍拿给我。”
“哦。”
小岁安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一根糖水棍,贺重锦撕开糖水棍外的油纸,将糖水棍凑到老鼠的嘴边。
老鼠嗅了嗅,而后便开始舔食着糖水棍。
贺重锦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江娘子,下来吧,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吗?”
他的黑靴从老鼠尾巴上抬起来,老鼠却没有逃跑,就这样在原地舔食着糖水棍。
贺重锦又道:“嗯,真的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