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塌上那人一用力,反将她拉到了塌上,那个人是贺重锦。
他嘴角含笑,抚摸着江缨的麻花辫,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抗拒着:“诈诈……”
抗拒无用,炙热的吐息贴了过来,唇齿交缠,他当着林槐的面狠狠吻着江缨。
唇齿交缠,又分开,一如从前他们在一起时一样,水深火热。
看着江缨急促的喘息,一双杏眼始终盯着他看,像是受了惊的小兔,温柔在贺重锦的面上化开。
他轻声说:“诈什么?诈尸?”
江缨:“没……没说什么,夫君听错了,才不是诈尸。”
见到这一幕,林槐大为震惊。
在大梁,使用过这种极端法子解毒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梁帝,除了他们两个活了下来,其余的都死了。
更何况是贺重锦?
除非是曾经服用过,并且活下来的人,可贺重锦怎会服用过这两种药?
*
内阁,林院首的房间。
林院首心情沉重,他今日并未研习,也没喝茶,只是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眺望着挂在墙上的诗句。
那宣纸早已久远泛黄,是年少时期,踌躇满志所做,那时的他,决心要入朝去做一番大作为。
可不想,事与愿违,一切都成了空谈,不得不剑走偏锋,来满足过去的遗憾。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竟是自言自语道:“贺重锦啊,贺重锦,你是好官,可惜了,这世道之中再好的官也会被埋没于黑暗之中。”
“林院首此言差矣,世道上的好官即便被埋没于黑暗之中,是会照耀黑暗的。”
忽然,一个清润而坚定的声音闯进了屋中,继而房门被人推开。
贺重锦眸光深邃,神色晦暗而沉定,宛如黑夜之中的到访者,寒风从屋外灌了进来,挂在高处的,写有诗句的宣纸被风吹得乱晃,掉到了地上。
到底是年过半百的林院首,当他看到立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贺重锦时,林院首的后背脱离了木椅一瞬,又缓慢地靠了回去。
“你竟没死。”
虽说事已至此,但贺重锦依旧行了一礼,不失尊敬:“林院首,重锦已经知晓是你将科举试题传播到了皇京。”
计划败露,林院首反而哈哈笑道:“哈哈哈,不愧是一朝宰相啊。”
贺重锦依旧不急不缓地说着:“待林院首回到皇京后,不久,汝南王也会绳之以法,从此大盛将再无内乱。”
“好,好。”林院首多了些许释然,“贺大人,只是啊,我这心里还有些许不解,你究竟是如何知晓我是在贼喊捉贼呢?”
贺重锦笑:“林院首忘了,重锦的新妇是皇京第二才女,读书百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林院首又哈哈笑了,随后惋惜地说:“唉,可惜啊,晚了啊!”
闻言,贺重锦当即皱眉:“什么?”
然而林院首,却没有再回答了。
*
与此同时,雪庐书院的某处院落中,江缨正在与小岁安堆着雪人,小岁安一边堆,嘴里一边念念有词地说如何给雪人装饰。
也不知怎得,小岁安开始说起了奇奇怪怪的话来:“娘亲。”
“嗯?”
在江缨的教导下,小岁安的口语比以前清晰了不少:“岁安,想要妹妹。”
“啊......?”
小岁安嗯嗯地点点头:“一个人,无聊,想要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多少个弟弟妹妹一起玩呢?”
江缨叫了停,没让小岁安继续数下去。
她蹲下身子,拭去了小岁安肩头的积雪,小岁安也十分听话懂事,反过来擦拭掉江缨肩头的积雪。
江缨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慈祥一些:“一个就够了。”
“可是,娘亲说过的。”小岁安不解道,“眼睛闭上,合上,就有小岁安了,既是,轻松,为什么不能有弟弟妹妹呢?难道,娘亲,骗人?”
江缨:“......的确是如此轻松呀。”
“奥。”小岁安道,“那为什么娘亲,不答应?”
江缨想了想,随后灵光乍现,回答道:“因为娘亲的爱很少的,只想爱小岁安一个,倘若再多一个弟弟妹妹,娘亲怕是要冷落他们了,小岁安希望弟弟妹妹伤心吗?”
小岁安摇摇头:“不希望。”
过了一会儿,一双黑靴踏着积雪,进入了院子里,贺重锦望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抹冰雪消融的笑意。
江缨看到了贺重锦,她迈步上前拉着他的手,一起来到了雪人边
期间,江缨与贺重锦谈论起了公事,小岁安听不懂这些,只顾着玩耍。
江缨问:“夫君真的要将林院首的事告知姑母?这是死罪。”
贺重锦沉思着,而后却是反问江缨:“缨缨,你是如何想的?”
“我吗?”
“不能看书卷。”
她轻轻垂了一下他的被褥:“夫君,你别说笑了,我早已明白,书卷是代替不了人心的,人的情感可比书卷要复杂的多。”
江缨想了想,又对贺重锦道:“我想,我们该秉公办案,给大盛一个交代,只不过,此事虽然就这样办了,但绝不能抛却情理。”
“接着说。”
“盗取试题,虽判处林院首是死罪,肃正朝堂,但是若法不容情,才是更叫大盛百姓寒了心,所以夫君能否为林院首求情?免了死罪,只需活罪即可?”
说完,她紧张地看着贺重锦,良久之后,他笑了:“好。”
这不仅是江缨的答案,也是他心里的答案。
三人继续堆着雪人,突然,贺重锦的手停了下来,他似是这才想起了什么。
“缨缨。”贺重锦道,“新的科举试题,也是林院首所拟?”
一个时辰后,贺重锦与江缨在林院首的房间里焦急地翻找着,很快,江缨就从满是灰尘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干净的书籍。
她将科举试卷从中拿了出来,打开后扫了一眼,当即惊道:“夫君,文钊可是如今到皇京了!?”
“是,算算日子,已经到皇京许多日了。”贺重锦道,“怎么了,缨缨?”
“试卷有问题!”
第73章 危机(修)
江缨给贺重锦指着试卷末尾的最后一题, 贺重锦拿过试卷就这样看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二人面面相觑,江缨不解地问他:“夫君,不会解这句诗谜?”
闻言, 贺重锦再次扫了一眼那最后一道题, 密密麻麻的, 那是晦涩难懂的诗词,使人忍不住轻微的晕眩。
江缨:“这题的诗词简单,夫君不会解?”
林院首的目的是让每一名参加科举考试的学习都能解出答案, 纵然贺重锦读书少, 倒也不至于解不出来。
她想到贺重锦说过,他不是贺家的孩子,没有在贺家收到良好的教导,难道他的真实出身是在贫寒的人家吗?
思绪偏颇,江缨赶紧抛却这样的想法。
贺重锦不说, 她不问,也不猜测,她只知道贺重锦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是一个好人, 这就足够了。
“缨缨。”贺重锦问道, “怎么了?”
江缨摇了摇头, 不安地说:“夫君,这道题所解下来的不过只有一句话, 新君无能,大盛将亡。
贺重锦的表情骤然变了, 袖口下的攥成拳头,怒意从生, 咬牙说:“大盛将亡,而民不亡……汝南王,好一出算盘,试题丢失,本就引得人心浮动,一旦科举考试的学子们解出这张题,势必会大乱。”
此时此刻,江缨也并无心思去担心汝南王了,她如今只担心昭阳郡主。
昭阳郡主性子是娇纵了一些,但为人不坏,她知不知道此事呢?
汝南王如果真的落实的谋反之名,昭阳郡主会不会被卷进来?会不会收到牵连呢?
因为,那是她从记事起,唯一的一个朋友了,她想有爱人,也想有朋友,失去一个都是她断然不想的。
“夫君。”江缨对贺重锦说,“离科举还有五日,寻一个人,日夜兼程,定能将试题拦下来,下一年的科举……”
贺重锦拿着试卷的手轻微颤抖,他打断了她:“来不及了,科举务必进行,汝南王早已经赢了,缨缨……”
他将江缨抱在怀里,知晓这是一个死局,是那样的无助又不甘心。
他还是没能帮姑母守护好大盛。
女子放在贺重锦后背上的手紧了紧,随后轻轻拍打着,安慰道:“你不是说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我会帮夫君,和夫君一起想办法的。”
贺重锦轻轻道:“嗯。”
只是,到底该怎么做呢?
夜风习习,今夜很安静也很静谧,没有下雪,小岁安不懂大人之间的纷争,江缨牵着他一路来到了山下,准备去给小岁安买糖水棍。
小岁安仰头看向自己的娘亲,问道:“娘亲,不开心。”
“当然不开心啊,人都会有七情六欲的。”
“是因为爹爹么?”
“是啊。”江缨黯淡下了眼眸,“人这一生,到底是要经历风霜雨雪的,谁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听到这话,小岁安顿时苦恼了起来:“啊?岁安,也是吗?”
“是的。”
“那爹爹呢?”
“是啊。”
小岁安抱着胳膊哆嗦了一下:“娘亲,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