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次吧?”
萧皎听他这样说,微讶地挑了挑眉。
这十八九的小男人,精力这般好么?前不久才出了一个多时辰的力气,这会儿子又能了?
寒朔误将她的沉默当成了拒绝,知道她不想再出汗,低声道:“舌头……没有那么热。”
罢了,看他这谨小慎微的样子,也怪惹人怜爱的。
萧皎眼睛微眯,懒懒地躺了下去。
她同意了!
寒朔那双狭长而漂亮的眼睛飞快闪过几分喜悦的光。
他轻轻吻了上去。
慵懒的初夏午后,萧皎不自觉地伸长了脖颈,神思有片刻的浑沌。
头一回体验这种法子,感觉,倒也不错。
只是还是出了些汗。
寒朔从轻薄的罗衣下钻出来,抬起头,那张总是微微上扬的唇泛着靡丽的红,他生得妖异而俊美,整个人的气质却带着水一般的忧愁。
这样的反差让他整个人都充斥着一种摇摇欲坠的美。
萧皎望着他,感慨地想到,也不怪自己当日英雄救美,为色所迷。
要不是他挨着鞭子还不忘露出一张脸来勾引她,她会有这个机会吗?
如此想着,萧皎心里更没有负担了。
寒朔有些心虚地打了水来给她擦拭身子,殷切服侍过她一道之后,又说:“奴去给你湃一些樱桃吃,好不好?”
这处小院里有颗樱桃树,此时正是樱桃成熟的时节,颗颗圆润饱满的樱桃像是玛瑙丸一样堆在一起,看着十分喜人。
萧皎想着待会儿回府的时候也摘一些樱桃给绿萼和愫真她们送去,回过神来,才发现寒朔仍然在盯着自己,像是一只没有主人发号施令,就不会乱动的大狗。
“嗯,去吧。”
萧皎有些累了,闭上眼小憩。
寒朔干劲儿满满地穿好衣裳出去了。
她们却不知道,此时的小院外,正有一伙不速之客。
得知此处宅院价格虽合适,但位置未免太偏,苏青华犹有些不高兴,问牙人:“还有没有更好的?这儿瞧着,太寒酸了些。”
牙人打着哈哈,带着她们看了四五处宅子,哪哪儿都能挑出问题来,他伺候得心累:“咱们君侯雄武,眼看着是越来越多的人想在平州城里扎根了。您二位想买地段好、又通透的宅子,要么把这银子再往上加一加,要么,就只能等等机会,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愿意出手了。”
徐中岳见爱妾闷闷不乐,搂她在怀中安慰道:“罢了,咱们来平州的次数也不多。住在客栈里也是一样的。”
他很是体贴,苏青华却道:“这怎么行呢?愫真小姐与小郎君来见您的话,孩子们住惯了君侯府这样的地方,要和您在小小的客栈驿房里说话,怕是也不习惯。郎君一片慈父之心,妾不愿叫谁轻看了去。”
一番柔声细语,处处都在为他思量。徐中
岳不由得大受感动,面露动容之色,轻轻拥她入怀:“你总是这样为他人考量,全然不顾自己。”
前几年,他对着前妻带走的两个孩子也不怎么上心。但苏青华迟迟没有身孕,这一胎,也不知是男是女。徐中岳一是经不住家里老太君的哭缠,二是自己心里也有些后悔,便想着多来平州,与两个孩子修好关系。
苏青华一脸甜蜜的笑:“郎君对妾这么好,妾为郎君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两人郎情妾意了好一会儿,身后的长随和女使们麻木地低着头,只当看不见。
苏青华无意中看见隔壁小院墙壁后隐隐露出有一颗绿中泛红的果树,她不由得摸了摸高耸的肚腹,她有孕这些时日以来,为了保持身材,每顿都尽量少吃。但看着那果子,不知怎得,她口齿生津,有些想吃。
她羞答答地将此事与徐中岳说了,徐中岳爱极了她这副含羞的小女人姿态,笑道:“这有何妨。”
随即,竟是亲自上前叩门,想要问主人家要一碗樱桃。
寒朔正逐颗逐颗地洗着樱桃,他害怕自己粗糙的手会磨坏了娇嫩的樱桃,动作很是小心翼翼,在听到外边儿的敲门声时,他皱了皱眉,回头望了一眼,见房门掩着,他擦了擦手,过去开门。
徐中岳见来开门的是个样貌昳丽、神情冷淡的青年,脸上的笑意微收。
这小子,看着妖里妖气的,不会只是这家主人养的书童通房之类的玩意儿吧?
徐中岳自诩出身名门,浑身气度高华,若不是为了怀有身孕的爱妾,他是不会自贬身价与这等卑贱浪.荡之人说话的。
“做什么?”寒朔很不耐烦,若不是他来敲门,他已经把湃好的樱桃送去她面前了,说不定,还能得她一个笑脸。
徐中岳望向他身后那颗翠叶红果的樱桃树,暂时按捺住心头的不满,客气道:“这位小哥,我夫人想吃樱桃,不知你可否割爱?自然了,不会叫你白出力气,你去摘一碗樱桃给我,我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不如何。”
寒朔冷冰冰地说完,就把门给关上了。
吃了一鼻子灰的徐中岳含着怒色回到了马车上,苏青华见他两手空空,脸上还带着不悦之色,下意识收了收脸上的笑。
徐中岳与她说了那小子的无礼之举,堂堂黄州徐氏的长子,被一个小家小户的奴才给下了脸面,他心中自然不舒坦,连带着对想吃樱桃的苏青华也生了几分埋怨,脸上就表露出来了几分,看得苏青华心里一凉。
苏青华拉过他的手替他拍背顺气,歉疚道:“是妾不好,平白浪费了郎君对妾的一片情意,叫那起子人给糟蹋了去。”
她一番卖力地哄劝撒娇,总算叫徐中岳展颜。
苏青华对那户人家自然也是存了几分气的,她倚在徐中岳肩头,幽幽道:“郎君身份贵重,却被那等小人下了脸面。您宽和仁厚,不愿与他计较。可妾只是一后宅小女子罢了,郎君骂妾心性狭隘也好,说妾手段狠辣也罢,妾总归要那人倒倒霉,给郎君出气。”
她如此真心为他,甚至为了他不惜去做那些她从不屑于做的事儿,徐中岳大受感动,嘴上虽然说着何必与那种人计较,但语气并不强硬,可见只是虚模假样地装腔几句而已。
不过两人,一人有心逢迎,一人顺势下坡,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丝阴翳也随之消弭。
马车驶向她们暂居的客栈之前,苏青华叫了人盯着那户人家,吩咐下去,若见那小子出门,便套麻袋将他狠狠打一顿。
打死打残都不拘,不过是一小门户的奴才,她有什么可怕的。
领命前去盯梢的人唤作翠苔,是自苏青华入府投奔她姑母之前就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女使。
翠苔躲在巷子太平缸旁,看见惹了主君与娘子不悦的那个青年与一个女人姿态亲昵地一同出了门时,先是鄙夷,觉得娘子猜得没错,那小子果然是人养在外边儿的外室。
但当她看清女人的脸,又有些不可置信,她连忙搓了搓眼睛,就是记忆里那张英气妩媚的脸没错。
这人,这人——分明是主君的前妻,她们娘子的死对头啊!
翠苔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动静,见寒朔送萧皎登了马车之后,又在门口伫立良久,才转身关了门回屋,翠苔瞪大了有些酸涩的眼睛。
难怪那个小子一脸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他竟然是主君的前妻养在外边儿的小娇娇!
翠苔眼珠子一转,连忙将此事回去告与苏青华听。
苏青华知道此事,先是一怔,随即摇着头笑了起来。
“姐姐啊姐姐……你怎么自甘堕落,和那等卑贱之人鬼混在一起。”苏青华语气中带了些遗憾,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她一直都知道,徐中岳心中对萧皎还存了几分情,是亏欠,是夫妻之情尚未消散?
苏青华不愿深思,她只知道,要是将萧皎养了外室这事捅出去,她的郎君心里,就不会再有别的女人的影子。
几日后瑾夫人的寿宴上将会发生什么乱子,此时的众人还不得而知。
·
马车咕噜噜走了将近一刻钟之后,慢慢停了下来。
翁绿萼下了马车,杏香跟在她身后提着食盒,看着在暮色下愈发显得威严冷峻的军衙,不敢乱说话,老老实实地跟在翁绿萼身边,由张翼引着她们去往萧持平时处理事务的东屋。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天幕中甚至依稀可见圆月的轮廓。
“女君,请。”
翁绿萼接过杏香手中的食盒,对着她与张翼颔首笑了笑,进了东屋。
萧持一早就听到动静了,但他仍坐在桌案后,直到那股幽幽香气近在咫尺,他才抬起头,不大高兴道:“怎么才来?”
她再来迟两步,他都想骑马回去质问她,是不是又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翁绿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从桌案后站起来,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挑剔地打量了下她拎着红木食盒的两条小细胳膊,嗤了一声,走过来,将餐盒接了过去。
“女人做事,慢吞吞的!急人。”
翁绿萼见他嘴上刻薄,手上动作却很麻利地将碗碟都拿了出来,没有叫她动手,抿唇笑了笑,见西边屏风后儿黄花梨三足架上摆着洗漱用的水盆和巾子,她走过去打湿了巾子,递给他净手:“夫君快用膳吧。”
三菜一汤都还堵不上他的嘴?
萧持看了看菜色。
炖鹿肉、辣炒鸡块,五宝鲜蔬,还伴着一道笋丝瑶柱汤。
萧持到这时候才觉得腹中空空。
上回她亲手做了早膳送来时,萧持就知道她的庖厨之艺很是了得,无奈那时候开罪了她,她不愿给他好脸子,更不会再亲自做饭给他吃。
这会儿终于又吃到了。
萧持叹了口气,带着些苦尽甘来的意味,在翁绿萼带了些古怪不解的眼神中,吃得又快又猛,几筷子下去,一碟子肉就快见了底,但却没有让人觉得粗鲁。
翁绿萼在旁边耐心地等他用完,见他放下竹箸,贴心地斟了一杯清茶递过去给他漱口,而后才笑吟吟地问他:“夫君觉得滋味如何?”
萧持余光觑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碗碟,勉强道:“尚可。就是分量少了些。”
她准备的分量都够两个成年男子一顿的量了,分明是他太能吃。
心里这么想着,翁绿萼面上只敷衍道:“是,那我下回多带些来。”
“还有下回?”似是戳中了她的什么小算盘一般,萧持下巴微抬,“军衙乃是机密重地,岂是你这样的妇道人家想进就进的!哪怕你再想与我多些相处的时候,也得注意分寸,别给人落下话柄。”
听了他一番训斥之后的翁绿萼:……
“是,我这就回去,不打扰君侯您励精图治了。”
翁绿萼也来了脾气,两人昨夜才做过那样的亲密事,无论男女,在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后,对彼此的观感总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萧持这样厚颜无赖,翁绿萼也不想奉陪了,拎起食盒就要往外走。
萧持看着她说走就走的袅娜背影,先是一愣,随即沉声道:“站住。”
“我让你走了吗?”萧持凶着脸上前两步,接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她绷紧的脸,他心一梗,别扭道,“……陪我消消食,再走。”
军衙里积的文书太多,他归家时,她只怕都睡熟了。
翁绿萼手上一轻,食盒被他拿了过去。
他打开门,把食盒拿给在阶下等着的杏香,又叫她退远些。
杏香见君侯与女君一块儿出来,又不像是要回去的样子,心里纳闷,接过食盒之后就乖乖地退到了更远一些的垂花门外。
“还不高兴?”萧持试着牵过她的手,又软又嫩,像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