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持站在廊下,看她昨日新添的那两盆芍药,绰约娇姿,倚风含露,给原本干净整洁到无趣的宅院添了几分妩媚芬芳。
“夫君?”
萧持回头,见她俏生生地立在门前,唇边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一个笑,朝她伸出手:“过来。”
语气一如既往的霸道。
翁绿萼轻轻哼了声,才朝他走过去没两步,就被失了耐心的萧持一把揽住腰,拉到了怀里,朝着正舒展着花瓣,吸收天地灵气的两盆芍药点了点下巴:“你买的?”
“我让杏香去买的。夫君觉得不好看吗?”翁绿萼被他的话问得有些糊涂,他从前鲜少过问这些事。
不,翁绿萼想起来一件,先前还在平州时,他又拉着她厮混胡闹了大半夜,直到烛台上的烛泪积了厚厚一层,烛光也随之暗淡不见,他才恋恋不舍地停下了动作。
翁绿萼自是没有他那么好的体力和耐性的,等他终于餍足之后,困得眼皮就要黏上,却被屋外忽来的一阵雨声给惊醒了。
“怕?”萧持见方才还一脸困顿的人忽然睁开眼,心里一动,将她汗涔涔、光溜溜的身子揽进怀里,“我抱着你睡。”
谁要他抱着睡了!
翁绿萼推开他,有些着急道:“我的牡丹花,忘记抱进来了。它不能淋雨的。”
一想到那盆烟笼紫牡丹会被雨水打得蔫哒哒,再不复往日华妩多姿的美态,翁绿萼就觉得心痛。
萧持看着她皱起的脸,按下她想去拿刚刚被随意丢在一旁的中衣的手:“行了,安生在这儿躺着。我去拿。”
说完,他翻身下床,随意扯了件中衣亵裤穿上,伞也不拿地就推开了门,只身闯入雨幕之中。
翁绿萼坐在床上,有屏风珠帘挡着,并没有看见萧持的动作,见他没一会儿就折返回来时,来不及高兴那盆牡丹没有露出被雨水淋湿的颓态,眼睛再往上抬,就见萧持浑身湿透,衣角还在不断地滴落着水珠。
翁绿萼惊叫一声,连忙让他放下那盆牡丹,拉着他去浴房擦身更衣。
还好仆妇们都知道君侯归家之后要做什么,默
默地烧了许多热水,浴房里还有一些,正好给他擦身。
“怎么不打把伞,也不披件蓑衣就出去了?”翁绿萼想的是若是萧持因此得了风寒,瑾夫人知道,定然要问责她没有照顾好他。
萧持懒洋洋地任由她给自己擦身,道:“看你那着急的样子,要是我不快点儿,你就要飞出去救你那盆宝贝牡丹了。我哪来得及想起遮雨的事儿。”
翁绿萼动作一顿。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翁绿萼从回忆中定了定心神,萧持在唤她。
“怎么和我说话还走神?”萧持不满,但想起她买花布置背后的那些小心思,唇角隐隐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女君的派头真是越来越大了,走到哪儿,都要印上你的标记,让别人知道,此处是有女主人在的。是不是?”
他越说,语气越美,翁绿萼听得稀里糊涂的,她认真道:“……其实是因为这个院子太丑了”
摆上两盆花,好待能添几分亮色。
萧持面色一僵,轻咳一声:“唔,我有些饿了。”说着,放开了落在她腰间的手,自个儿朝饭厅走去。
翁绿萼看着他的背影,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可见男人自恋起来,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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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翁绿萼用过午膳,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萧持得骑马返回驻营。
走之前他问:“你是想继续住在这儿,还是回蓬莱庄?莫怕,我叫张翼带了两队人马轮流守着,不会再有宵小惊扰了你。”
翁绿萼想了想:“就在这里住着吧。”反正杏香和丹榴都来陪她了,其实住在哪里也没什么差别。
萧持挑眉:“我还以为你更中意蓬莱庄。”那里地界开阔,有山有水,花花草草又多,她不就喜欢那样的地方吗。
翁绿萼莞尔:“夫君军务繁忙,我不忍心见你累了大半日,还要骑着马风尘仆仆地上山。住在城里,你从驻营过来也方便些。”
看着她唇畔柔软的笑,盈盈的眼,萧持没忍住,捧着她的脸重重亲了好一会儿。
翁绿萼柔顺地仰起细白的颈,承受他此时急速攀升的欢悦与爱意。
看着他的情绪为她所调动的样子,翁绿萼也感到十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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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侯走了,杏香见翁绿萼心情不错,笑着呈上一碗红枣燕窝:“女君喝点儿吧,这可是滋补美容的好东西呢。”
翁绿萼接过,望向屋外,看着那两盆芍药花,笑了笑:“杏香,你去问一问张羽林,就说待会儿我想出门,不知他得不得空?”
杏香下意识应了声好,紧接着又迟疑道:“女君足底的伤还没好全呢。要不然,再歇一日,明日再去吧?”
翁绿萼摇了摇头,昨日上了药,今早起来就已经好多了:“在屋子里闷着也没事儿,我想出去走走。”只有两盆花,看着孤零零的,好不得趣。
张翼很快就将马车备好了,见到翁绿萼出来,他沉默着行了礼,语气歉疚:“女君,那日是属下疏忽,才让贼人有可趁之机掳走女君。请女君降罪,属下愿领受一切责罚。”
翁绿萼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此事与你无关。”说白了,只是萧家长房那一家子与萧持的恩怨。
张翼闻言,还想再说什么,但目光触及那张皎若明月的脸庞,就像是被烫到一般,只能笨拙地低着头,侧身护卫她上车。
马车骨碌碌地压过青石地板,翁绿萼静静出神,想着刚刚被张翼的话牵引起来的思绪。
萧持会如何处置萧家长房的人?他们从前又有着什么恩怨?
还有,他又会如何处置李瑶光?
昨夜萧持虽然否认了与李瑶光的关系,但是萧家长房与他从前的渊源,他仍闭紧了嘴,一句没提。
杏香她们见翁绿萼面露思索之色,都安安静静的,没有打扰她。
翁绿萼的思绪一下又一下跳得很远,她想起远在雄州的父兄,她想写信回去问一问他们的近况。
不过眼下,还是买花吧。
等到翁绿萼在东莱城里的花市逛得尽兴了,杏香她们手里也快拿不下了,各色花卉芬芳袭人,丹榴没忍住,被熏得侧头打了个喷嚏。
回到位于长聿巷的宅院时,翁绿萼心情不错,和杏香她们一块儿将新买回来的花盆摆在了宅院各个位置,直叫原本古朴无趣的庭院多出几分秾丽鲜妍的意趣,萧持大步走来时,都被这满园的丽色给晃了晃眼。
夏夜的风带着温热的余劲,翁绿萼正坐在石桌旁欣赏她的花,见萧持回来了,没有上前迎他,只笑吟吟地坐在石凳上,托腮望着他。
“夫君回来了。”
杏香和丹榴她们识趣地退下了。
君侯在的时候,只想和女君独处,她们都明白。
萧持嗯了一声,走到石桌前,如小山般巍峨的身影倒映在她沉静漂亮的眼瞳之中,她却不怕。
萧持非要和她挤一个石凳,翁绿萼无奈,只能起身,想去坐另外一个,腰却被他霸道地揽了过去,她只得坐到他腿上。
“今日出去玩儿了?”
其实在他下马时,张翼已经禀报了女君今日的去处动向,但萧持更喜欢听她自己说。
翁绿萼靠在他胸膛前,轻轻嗯了一声:“买了好多花,夫君觉得好看吗?”
养花养草是她的爱好,萧持自然无有不应,在她冰凉如玉的发丝擦过他下颌时,凑上去又蹭了蹭,笑道:“不及吾妻美。”
翁绿萼脸一红。
油嘴滑舌。
萧持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事儿,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裙摩挲她细嫩腿肉的手一顿一顿的,翁绿萼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撩拨,推了推他:“夫君可是有什么事?”
听得他这样问,萧持迟疑了一番,慢慢道:“绿萼,裘沣联合高展,举兵二十万伐我。我不日就要出征,不能再陪你了。”
翁绿萼听完,也静了静,双臂往上,环绕过他脖颈,面颊贴近他胸口,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轻声道:“夫君大事要紧,不必顾虑我。”
她一向都很体贴他。
萧持吻了吻她乌蓬蓬的发顶,冰凉的珠玉擦过他面颊,萧持决定告诉她一件高兴事儿,不叫她继续担心下去。
“我将李氏送回了隋州陈家。”
翁绿萼一怔,抬起眼看他。
萧持继续解释道:“陈绪老儿在萧珏他们意图劫持你,向裘沣换取军队之事里所谋不小,陈家,我是一定要灭的。李氏虽成了寡妇,但也是李家人。在这之前,就让李氏和陈绪那一家子牛鬼蛇神狗咬狗吧,不要脏了你的手。”
翁绿萼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夫君安排就好,我相信夫君。”
语气诚恳,眼里湿漉漉的,浮动着让他心生欢喜的波光。
“还有一事。我出征后,你是想留在东莱城,还是送你回平州?”萧持有些拿捏不住她的意思,索性直接问她。
翁绿萼顿了顿,若是她说想留在东莱城,萧持会不会觉得她是在刻意躲避侍奉舅姑的责任?
……但是她也不想和瑾夫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萧持见她犹豫,眉头皱来皱去的,不由好笑:“好了,我让阿姐带着愫真过来陪你住一段时日。你们几个女眷在一块儿,总不会无聊。”
翁绿萼眼睛一亮,重又环上他脖颈,献上一个湿漉漉的吻。
“夫君待我真好,多谢夫君。”
听着她这样软声唤他,萧持喉结微动。
翁绿萼乖乖闭上了眼,等待着他不知餍足的吻。
萧持却顿住了。
翁绿萼奇怪地睁开眼,见萧持一脸严肃道:“待我出征后,你要主动与我写信来。知道了?”
翁绿萼点头。
萧持想起在徐州作战时收到的那几封薄薄的信,又补充道:“字要多,信纸要厚。不许敷衍我。”
瞧这熟悉的霸道语气。
翁绿萼哼了哼:“知道了!”
狗改不了吃……嗯,萧持这性子,也是本性难移,难改!
第42章
自从那日告诉翁绿萼他快要出征之后, 萧持一连几日都没有回来。
入夜之后,丹榴见翁绿萼坐在廊下的美人靠前,眼神有些迷蒙, 丹榴随着她视线落向的地方望去,庭院里随着夏夜凉风徐徐舒展、绽放的芍药、月季、萱草各色花卉尽态极妍, 芳景如屏。
“女君来了之后,这座院子漂亮了好多,看着实在是赏心悦目。”丹榴轻轻将一件姚黄色折纸花卉纹锦半臂, 看出她情绪有些低落, 哄道, “婢给您炖了雪梨燕窝, 女君进屋去喝吧?”
翁绿萼点了点头,身子却仍懒懒地倚在美人靠上, 一双沉静漂亮的眼睛里含了些山岚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