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县令房中没什么可疑的痕迹。”他进去一趟出来,对晋丑倒是和善不少。
不过谢宥说的是没有可疑的痕迹,却没说周岷和晋丑就此摆脱了嫌疑。
凶器仍旧没有找到,谢宥问道:“可查清孙拱的去向了?”
元瀚说道:“到处都找了,没有见到他, 除了县衙大门,别的门都上了栓,都没有动过,孙拱没有回去过的痕迹。”
三个学子也都拷问过带了回来, 口供并没有矛盾之处, 看来并未合谋。
周岷不解:“孙拱为什么要杀刘彦呢,他们二人无仇无怨, 要想杀目击者, 也该四个人都杀了才对。”
“那谁和刘彦有仇怨呢?你们四个同是县学同窗,又同路回家, 该是好友,不过好朋友嘛,也可能是最想对方死的那个。”晋丑说得云淡风轻,目光飘到那三人身上。
“主簿明鉴,我等皆与刘兄无仇无怨。”
“便是有仇,怎么会挑这样的机会下手呢?”
崔妩没听着,她还在想着孙拱的事。
前后都细细搜查过了,连一只老鼠都不会遗漏,更何况是一个人。
孙拱难道没有逃回家去,难道就这么逃出春安县去了?
何必呢,他原本的过错根本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崔妩已经砍伤他的手,阿宥不过捆他一夜,最多打几个板子以示惩戒罢了。
她慢慢转了一个圈,把这公堂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打量过。
没有哪一处还能藏一个人。
除了——
“那些尸首,”她抬手指向前堂,“把那些尸体全都翻过来,检查一遍。”
元瀚道:“娘子,可是这些人都已经码好,属下方才又数了一遍,一个没多一个没少啊。”
谢宥道:“把脸都翻过来,一个个检查。”
无法,衙差又将那些尸首一具一具翻过来。
变故终于出现了。
堆叠的尸首和元瀚所记的不一样了,多出来一具,脸已经被划花,随意套了一件衣裳,被几具尸体压住,从外面看不出和先前的区别。
元瀚又数了数,并未多出一具尸首。
可他记得,自己清点过的尸体之中,没有一具这样的。
谢宥杀人多是一剑毙命,并未刻意毁坏面容,这具尸体的脸这么花,绝对不是谢宥所为,元瀚清点时更看过,没有这样伤口的尸体。
最重要的是,这具尸首左手手背有一道刀口赫然在目,和崔妩砍孙拱那刀位置一样,再看身形肚子,正是失踪的孙拱无疑。
人已经死透了。
仵作赶紧上来,检查孙拱的伤口,几盏灯凑了上来,他聚精会神。
两盏茶之后,仵作擦干净手:“脸上的伤是死后所划,一刀毙命,手段利落,但凶器却不是普通的刀,刀口很宽,略钝,怕是和前一具尸体的上来自同一件凶器。”
若是崔妩没有发现,天亮之后孙拱就会被当作寻常杀手,搬到外头掩埋起来,从此就成了个逍遥法外、不知所踪的嫌犯,这也就成了一桩悬案。
“孙拱在这里,那就是杀手少了一个。”周岷道。
安守辰道:“难道杀手中有人还活着,将二人都杀了,然后逃走了?”
无人进过衙门,但可能有人逃出去过。
一次又一次地发现的,蔡师齐已经闹不明白了:“眼下看起来似乎是这样。”
可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吗?
案子似乎就该是这样了,可杀手杀了孙拱尚能解释成孙拱离他最近,又为什么要杀刘彦?
杀手假死,待无人之后偷偷逃走就是,杀孙拱伪装成自己的尸体,可是费这个时间,都能逃出春安县去,谁也追不上了,谁有帮他把门闩挂上呢。
“不可能是堆在这里的杀手杀的。”元瀚忽然说道。
他负责清点尸首调查身份,若其中真有人装死,那就是他的失职,熄灯之前,所有人他都查验过,没有一个活口。
“说不得诈尸了呢?”
许仅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看向他,他默默打了自己一记嘴巴。
谢宥说道:“确实不可能是诈死的杀手,凶手在黑灯之时做了那么多,都只有一个原因。”
许仅赶紧问:“是什么?”
崔妩接过夫君的话:“当然是为了藏住自己的身份,第一次把我们的怀疑引向安守辰,因为他离刘彦最近,第二次是孙拱,只有他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让我们怀疑他畏罪潜逃,第三次就是少的那个杀手,让我们觉得是杀手隐藏踪迹,才杀了孙拱凑数……”
晋丑不得不叹服,这夫妻俩还真是般配,个顶个的聪明。
凶手想要逃脱法网可就有点难了。
“所以凶手做这些都是为了骗过我们,他一定是我们身边熟悉的人。”
“一切都证明,他还在这个衙门里,并且会以一个无罪的人一直待在这儿,或是变成悬案之后,平安离开。”
许仅几人听得头都大了,“那就是说,这附近还有一具杀手的尸体,被藏了起来?”
“可各屋还有里外各处都找过了,连水井都捞过,就是没有啊,唯一藏尸的地方不就是这儿吗?”
“里外,那上下呢?”崔妩道。
众人听她这么说,齐齐抬起了头,然而屋顶除了瓦片跟横梁,什么都没有,元瀚不信邪,
这一次却算漏了,屋顶也没有尸首。
“没有,难道真的逃跑了?”
崔妩轻咳了一声,摇摇头:“就当那个杀手真的是凶手,那他的刀已经被缴下,行凶时是怎么精准摸到凶器的?这么黑的天,伸手不见五指,他又怎么在不惊动安守辰的情况之下,摸到大堂上又把刘彦杀了,摆成这种形状?”
“说来说去,这桩悬案就是查不出来了嘛。”许仅终于找到机会奚落崔妩。
“也不是查不出来,线索已经那么多,不笨的人想一想,也能知道设计这么一出的人只能是谁。”
谢宥看着许仅,似乎在问:“你也能猜得到吧。”
被提举相公盯着,似乎在等他给一个答案,许仅坐立难安,“鄙、鄙下猜不出来。”
崔妩也没有生气,说道:“凶手费了这么多事肯定不是为了好玩,而是刻意遮掩,如果安守辰确实牢牢捆着,又中了药,那了解这衙门的构造,知道宕村习俗,把人迷晕又有能力把人杀了,思来想去,凶手只能从你们二人之间出来了……”
夫妻俩看向了周岷和晋丑。
又诈到他们身上了。
晋丑拱手,淡定说道:“凶手不可能是周县令和下官。”
崔妩很不想问出那句“为什么”,她知道晋丑这么说话的时候,事情就要坏。
“为什么?”
有人已经先问了,她闭了一下眼睛。
“习俗、这屋顶的构造,在衙门当差的衙役也知道,他们被捆住,谁都可以随手杀掉,但不同的是,我们还有一个人证。”
“谁?”
“妙青娘子。”
“妙青?”
“是啊。”
崔妩看向自己身后,“妙青人呢?”
元瀚扯了扯嘴角:“她跟郎君娘子去搜查时就在屋外回廊里睡着了,我推了几次,她倒是醒了,事不关己一句话都没听着。”
显然一点不觉得死了一个刘彦一个孙拱是什么大事,当然也没有交代自己熄灯的时候去哪儿,更没人关心。
娘子找人,妙青立刻被唤醒,迷迷糊糊地上来:“娘子,怎么了?”
“今晚刘彦未出事前,你同县令和主簿在一块儿?”
妙青想了想,点点头:“当时元瀚在清点人数,我看晋……主簿和周县令在小厨房忙活,就进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一直待在里面?”
“期间奴婢给您端过一趟晚饭,回来的时候大堂的灯还亮着,然后过了一盏茶,大堂里的灯就黑了。”
那时候元瀚去了一趟厨房吃晚饭,吃完就回屋去了,被捆住的四人还醒着
。
“他们二人为什么在厨房待了那么久?”
“昨夜三郎君不是遇上了刺客嘛,周县令和晋主簿也受了点伤,特别是周县令,整个人虚弱得不行,就在厨房里等着吃饭,然后主簿让我陪着县令,就出门抓药去了,我送他出门去的,然后回来跟县令待在一块儿,主簿带药回来熬好,二人喝了药就回屋去了。”
妙青说得清清楚楚。
“下官确实是熄灯之后回来,但妙青娘子看着下官出门,看着下官回来,下官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大堂那边做鬼。”
崔妩看向晋丑:“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出去过?”
晋丑耸肩:“没有差别啊,下官从侧门走,又从侧门回来,别的门已经上了栓,要去大堂就会经过厨房的门窗,妙青娘子和周县令一定会看见,而且我漏夜去敲医馆的门,郎中也可以为我作证,回春堂药盅里剩的药渣和县令吃的药也对得上。
而且下官鞋子虽然打湿了,但熬药的工夫也烘干了,知不知道此事,对提举和娘子查案没有什么影响。”
他说得倒不错,不过不主动交代就是有鬼。
你给我等着!
晋丑清清楚楚从崔妩的眼神里看到这句话。
常年相斗,她好胜心被激了起来,低头仔细琢磨着要抓住晋丑的漏洞。
“妙青,你真的一直看着公堂那边吗?”
妙青努力回想,“奴婢坐在靠窗的桌边,正对着公堂那边,元瀚什么时候走的,灯什么时候灭都知道,主簿确实是从侧门一边回来的。”
就算说话的功夫转了几下头,也根本不够时间都让晋丑去杀了刘彦孙拱再做这一切。
自从妙青说话开始,谢宥的注意就不在这边了。
他说道:“元瀚,把这些尸首全都翻过来,摸一摸他们的肚子。”
怎么又要翻肚子啊……
好不容易归置好的尸体又被一个一个掀开,被一个一个按压着肚子,元瀚亲自动的手,他没想到自己清点的这堆尸体能出这么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