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的酒蒙子正好,遇到盘问,一问三不知,更好糊弄。
头领将借宿的事说了,拿出一锭银子。
酒蒙子啥也不问,一把抢过银子就回屋了,门敞开着,几个人进了屋,留下几个在外头望风。
结果一进屋,崔妩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收拾着地上的碎酒壶,挽起袖子的手臂上能看到青青紫紫的伤痕。
春柔!
她竟然在这儿?
云氏把她打发到了庄子上耕种田地,没想到这么快就嫁了人,还是这样一个人。
那此处不就是谢府的庄子?
兜兜转转竟然回来了。
崔妩心念一动,眼下只需将消息递出去……
可这春柔一定恨她入骨,想让她帮忙递消息是绝不可能的,外面又守着杀手。
崔妩将遮面的薄纱掩得更严实,跟在男人们后边,不声不响思量起计策来。
这当家的酒蒙子叫蔡瘪子,平日除了喝酒什么都不会,娶了这么个漂亮的娘子,他起先还稀罕了几日,结果就听见几个长舌婆子说他新妇水性杨花。
说春柔私下经常同村里男人拉拉扯扯的,还勾搭男人给她帮忙。还说她原本是谢家,跟个小姐差不多,结果勾引了主君被主母发落了出来,不然也不会让蔡瘪子捡了这个大便宜。
蔡瘪子本来就奸懒馋滑,村里人人都看不上,现在更是脸上无光,觉得憋屈得厉害,喝多了酒动不动就对春柔拳打脚踢,春柔日日隐忍度日。
今晚有客借宿,蔡瘪子收了银子就什么也不管,屋里就一间
屋子一张床,根本没有休息的地方。
头领也不挑拣,崔妩前后绕了一圈,看明白了周遭的格局,其他人在吃干馍的时候,她开口道:“我要热水洗澡。”
忘了这还有个祖宗呢。
但头领也不想得罪她,又丢了一锭银子过去:“烧个热水。”
酒蒙子接过银子,踹了春柔一脚,春柔只得去烧水。
烧水和洗澡都在屋后的厨房,就围了几张破竹席,还是春柔嫁过来时没地方洗澡,自己捡了围起来的。
装满水的木桶放在的灶上,春柔正在低头生着火,崔妩从小门出去看了一圈,压低声音支走了春柔,把一块碎银丢给她:“行了,去给我去别家讨点精米。”
蔡瘪子家根本没有米。
春柔完全没发现是她,捡了块碎银子还挺高兴,低着头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崔妩喊道:“火不够了,多搬点柴进来,你们这些臭男人要是敢看,挖了你们的眼睛!”
屋里的人都不太想理这个泼妇,但她又是漆云寨的头子,不好得罪,头领敲了敲赵琰的脑袋:“你小子今日有艳福了。”
赵琰暴躁地甩了甩头,他才不要去!
“本王不去!”
见他这个态度,头领更加放心,“才十二岁,不知道瞧没瞧过女人,那女人虽然泼辣,但也算漂亮,去见识见识吧。”
一个杀手踹了他一脚,“快点!”
赵琰抱着柴,愤愤地走进了厨房。
里面的崔妩根本没有在洗澡,她看到赵琰进来,抬手道:“嘘——”
为了不引起怀疑,赵琰嘴里已经没塞东西,能说话了,他把柴往地上一扔,目眦欲裂:“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他真后悔!后悔自己竟然对这个女人交付过信任。
崔妩戳了一把他的脑门:“令牌是我从那些人身上摸的,话都是我瞎编的。”
其实只是祝寅的令牌,根本不够让这些人犹豫忌惮,她手里拿的令牌仅次于方镇山亲至,不过赵琰又不知道这些,只能被她糊弄。
“还想骗我!”
“你有毛病啊,要杀你至于我费劲儿演这一路?你忘了刚刚是谁在保你的命,你脑子是一点都不转的吗?”
赵琰愣住。
崔妩刚刚演得太像了,连他也觉得这个女人是个混迹的市井、比男人还凶残的土匪。
崔妩耐心在他耳边悄声说:“别怕,我说了会救你,就绝不食言。”
赵琰真的不懂了,她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可想到崔妩数次挣扎逃生,他们一起奔波的一整夜,她沐浴在晨光里的样子,还有掉落在地上的果子……
“真的吗,可他们为什么会那么相信你的身份?”
崔妩看了一眼外面:“现在来不及解释,等脱险之后,我再跟你细说,你信不信我?”
赵琰只犹豫了一下,毅然点头:“我信你。”
他赌上自己的命信一次。
“好,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食言,放心,就是死,我也死在你前面。”崔妩拍拍胸脯,豪情万丈。
“不,你……还是不要死吧,”赵琰的心已经彻底偏向她,放在皇子的骄傲,“我不想你死。”
了不得了,这一下,让这小鬼对自己死心塌地了啊。
崔妩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好,我们都不死,你先出去吧,过一盏茶后,水凉了,让那女人进来给我烧水。”
“嗯。”
春柔进来的时候,崔妩已经解开了遮面之物。
“是你!”看到这张脸,春柔几乎惊叫出来。
崔妩拿起菜刀比在她脖子上:“小心点,可不准想着出去给谢家通风报信,不然我和我的兄弟们可会把你切成碎片的。”
崔妩必须得先发制人,春柔才不会在外面的杀手面前揭穿自己的身份。
通风报信?兄弟们?
春柔惊疑不定,这个女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谢家呢,谢家不管她吗?
“水凉了,快去烧火吧。”
春柔畏惧她的刀,也畏惧外边的几个大汉,只能去低头烧水。
崔妩舀起一瓢来,抓起她的手,道:“也不知道水热了没有,你帮我试一试,好不好?”
说着就要把她的手按进去。
!
这可是烧得滚烫的水!
春柔气得推开她:“你够了!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赵琰靠得最近,率先冲过来护住了崔妩,春柔几脚踹在了他身上。
他弓马娴熟,本就有些身手,又是个骄纵坏了的脾气,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女人殴踢,替崔妩挡完之后,抬脚将她踹翻在地。
“贱婢,碰到我你有几条命赔!”
赵琰可不会怜惜人,下脚一点没留情,春柔被踹得心窝疼,但慑于赵琰的气势,不敢分辨,扶着门板就出去了。
崔妩顺势塞一粒丸药到赵琰嘴里:“把这个吃了。”
赵琰真是听话,什么都不问,就这么吃下去了。
头领听到动静冲了进来:“怎么回事?”
“泼了她一点水,就冲我发脾气,”崔妩拍了拍手,“不如杀了她吧。”
躲到外边的春柔听到,抖如筛糠,一个字也不敢说。
头领掐住崔妩的手臂:“你不要找事。”
“你不杀我杀!”她想夺过头领的刀,亲自去杀了春柔,“别让她跑了。”
头领按住自己刀,崔妩跟他拉扯的功夫,春柔趁机跑了出去。
“你要杀自己回头杀了,咱们现在要隐藏踪迹,不准闹出动静,留下任何痕迹。”
二人对峙了一会儿,崔妩终于肯让步:“我们的银子可不是白给的,够把这破屋子买下了,让他们到外头睡去,那个屋子让给我。”
“随你。”
头领出厨房之前,看向赵琰:“你别以为讨好她能救自己的命,明天你一样要死。”
“也不用听他的,多讨好我,今晚还能吃顿饱饭,堂堂皇子饿着上路,鬼都要可怜你了。”崔妩点着他的下巴笑了笑。
外面有杀手守着,春柔也走不远,就蜷缩在墙根上瑟瑟发抖。
没一会儿,崔妩走了出来:“去把我的外衣洗干净,用炭盆烘干!快点!”
春柔怕得要命,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一个人在厨房里,抖着手把崔妩的衣服抱出来,这时,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药包上写着三个字:迷魂香。
春柔心脏急跳。
回头杀她,回头杀她,回头杀她……
崔妩这句话不停在脑海中回转,她再不先下手为强,死的就是自己了。
—
崔妩没再管春柔,回屋的时候,还特意跟屋里的人吩咐:“晚上别睡觉,别让他们跑了。”
对于崔妩的颐指气使,所有人都不满,杀手们心底逆反,碍于她的身份不好得罪,却是连理都不理。
入夜,崔妩睡在干草上,赵琰就挤旁边,结果一群杀手也挤了进来。
反正屋外还有人守着,头领一点也不担心春柔和蔡瘪子跑了。
这回这些人可不是祝寅,即使闭眼,也只是在假寐,崔妩和赵琰被堵在屋子最里边,想要悄悄逃走根本不可能。
过不了一会儿,赵琰就真的睡着了。
“娘娘!娘娘别走!琰儿怕……”赵琰死死抱住了崔妩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