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着她。
崔妩道:“咱们在这儿干坐着也没用,不如一块儿在府中找吧。”
她正好偷空回去睡觉!
谢寓点头:“也好,大家在这儿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儿,走吧。”
谢念道:“大家也在自己的院子找一找,不要遗漏了什么地方。”
看来谁都坐不住了,大家呼啦啦出了青霭堂。
“阿宥,你觉得一个小孩儿会跑到哪儿去呢?”崔妩困得都不看路了。
谢宥也不知道:“筱哥儿平日喜欢去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没有见到,怕不是跑出去了。”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管他跑哪儿去了,她的魂儿是跑到床上去了,崔妩连走路都是闭着眼睛的,答着谢宥的肩膀闭眼走路。
“你先回去睡下吧,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嗯……”
一进了屋子,谢宥就察觉到不对,循着脚印一路走到床边,撩开了床帐。
“阿妩,筱哥儿在这儿。”
崔妩一下清醒了。
斗窗照进熹微的晨光,床榻上一团小小的人,跟一朵蘑菇一样缩在那里。
“筱哥儿?”她试着喊了一声。
那团小小的东西动了动,从膝上抬起脑袋来,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半点没了从前嚣张的样子。
谢筱的衣服上沾了青苔和砂石,看来先藏在假山里,又跑到了夫妻俩的床榻上来。
昨夜藻园的下人都出门帮着找了,守夜的丫头估计也没注意,才让这个小孩摸了进来。
谢筱开口第一句就是:“三婶,我饿……”
“……”
“你这小孩!怎么躲在床上呢。”
果然是谁也没想到的地方。
谢宥想去抱他出来,结果他缩进了更里面去。
谢筱蹬着腿:“我不要!我不要出去!”
崔妩从荷包里取出在街面上买的糕点,哄道:“筱哥儿,咱们不回去,到三婶这儿吃糕点好不好?”
躲了一晚上又累又饿,谢筱看着糕点吞了吞口水。
“过来,三婶就给你吃,不告诉别人。”
他蠢蠢欲动,终于爬了出来,接过糕点,崔妩把谢筱抱到桌子边坐着吃,还给他倒了茶。
谢宥出门吩咐道:“快去告诉二房,孩子找到了。”
下人匆匆出了藻园。
“筱哥儿怎么不待在家里呀,是出来抓坏人了吗?”崔妩问道。
“我……我出来抓坏人呢,然后那个坏人、几下、哐锵——就被我打跑了。”他语无伦次地说道。
果然是一个小孩子,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孩不会撒谎,小孩子只是胡言乱语。
崔妩赞叹道:“好厉害!那你一定很累,才来这儿休息一会儿的对不对?”
“是啊。”
“天亮之后我们才发现坏人被打跑了呢,筱哥儿真厉害!等吃饱了,咱们去告诉大爹爹好不好?”
“那我告诉大爹爹,他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大爹爹都怕那坏人呢,筱哥儿把人赶跑了是救了大爹爹,他可高兴了,筱哥儿将来是当大将军还是当大状元啊?”
“我要当大将军!”
谢宥坐在一边,听得比谢筱都要认真几分。
丫鬟进来说道:“娘子,二嫂子过来了。”
一听到他娘来了,谢筱突然把糕点扔了,抱紧崔妩的脖子:“不要!我不要!”
回去就有读不完的书,还有跟厉鬼一样的阿娘,他不想回去!
谢筱抱着她的脖子呜呜地哭:“三婶,你没有儿子,我给你当儿子吧,我不要当阿娘的儿子了!”
“谢筱,你在干什么!”
收到消息的高氏匆匆走进屋子,声音跟雷劈一样。
崔妩立刻察觉到谢筱小小的身子都僵住了。
转头看去,是高氏一夜没睡的脸,配着狰狞的神情,实在有点吓人。
第051章 茱萸
筱哥儿死命抱着崔妩的脖子, “我不要她!我不要她!快带我跑!”
高氏冲上来就要拉扯:“是不是你们故意把我儿子藏起来!是不是!”
谢宥挡在崔妩面前,耐心与高氏解释:“昨夜我和阿妩早早离府,筱哥儿还在栖云馆读书, 如何把他藏起来,而且这屋里、床榻上的脚印都还在,证明筱哥儿一开始躲在假山之中,府里搜假山前,他才摸进我们屋里, 当时我们在存寿堂坐到了天亮,如何去藏他。”
高氏根本听不进道理, 她悬了一夜的心, 受了一夜的委屈,现在就要撒泼。
她还担心儿子在外面磕了碰了,怕被人拐走,这辈子都见不着,怕得她心肝都碎了,结果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躲在这里, 要认别人当娘,她简直心寒至死。
看着他们三个站在一块儿,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高氏气红了眼睛, 泪也淌了下来。
“你这没心肝的白眼狼!”
“你真要认她当娘, 好啊,你以为她真为你好!迟早把你养成一个废物!”
崔妩心里翻了个白眼:就算谢筱想认, 她还不想要呢!
高氏还在叫:“生了你这个废物, 我的心血全白费了!”
谢筱被吓坏了,不敢看她, 使劲儿把头撇向一边,喊着让三婶带他走。
“你看着我!看着我啊!”
高氏掰开谢宥要冲过去。
急得要命的谢宸也赶到了这边,见高氏在撕扯着,伸手要去够儿子,儿子尖叫着不要她碰,扯过她的手臂就给了她一巴掌。
高氏被打得晃了几步,安静下来。
“你争强好胜是你自己的事,干嘛非要逼死儿子?”他也找了一夜,比高氏没好到哪里去。
“我做错了什么,你比不过你弟弟,我让筱儿不要,我错了嘛?”
“一片好心就有理了?读书是这么读的吗?父亲、先生难道不比你明白,你这是折磨筱儿!”
“到今日你才知道我逼他读书,你心疼,早干嘛去了!”高氏不甘示弱,尖叫道:“我教好了,你得一个好儿子,我教毁了,你一个撒手什么也不管的爹指着我的鼻子骂,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谢宸被她说得不忿,“我平日在外边洁身自好还罢了,在家更对你百般忍让,对你们娘儿俩的好你看不见!
没错!我确实不如三弟,但不是人人都要在官位上搏出路,就这一样不好,让你耿耿于怀,不肯消停,你说得倒不错,我不上进,你不甘心,咱们原本就不应该过到一起!
“还要在这儿丢人吗!回去!”
高氏捂着肿痛的脸,哽咽地流下眼泪。
他仍旧不客气:“父亲母亲担心了一整夜不得好睡,待会你自己去请罪!”
请罪?她有什么罪?
人人都怪她,人人都能骂她!
为什么!为什么永远都是她得意!
不争气的儿子,偏心的贵妃,比自己官人有前程的谢宥……此刻和昨夜的怨恨交织在一起,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绷断,高氏尖叫:“都是你!”
她转身扑过去,伸手要掐住崔妩的脖子,谢宥反应很快,将崔妩拉开。
高氏扑了个空,推倒了供案上的花瓶,头磕在一地碎瓷上,叫声让人心惊。
谁都没有预料到高氏会突然发难,几人看着她趴在一地碎瓷之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谢宸道:“愣住干什么!把她扶起来!”
崔妩把哭得凄惨的谢筱送到谢宸手里,看着两个丫鬟把高氏从地上扶起来,她已经晕了过去,瓷片将脸划了好几道,鲜血流了满脸,也不知道伤口如何。
“快把她带回去,找郎中!”谢宸还是着急发妻。
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崔妩
还没反应过来。
她当真没想到,自己还没找高氏报仇呢,她的报应就自己来了。
自作自受,这样也好。
“闹了这一场,早该休息了,去睡吧。”
下人进来打扫屋子,谢宥将她牵走。
夫妻俩睡到了东厢去,再不管之后的事。
—
谢府闹了一夜不得安宁,与琼楼对望的会仙楼上,却有人正是春风得意。
崔珌与徐度香正举盏对酌:“愚兄恭贺徐贤弟考入画院。”
“更要多谢崔兄提点帮忙!”徐度香终于算在季梁城站定脚跟,神情也从容许多,总算少了些漂泊无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