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不等他回来就歇了,且他回来的时候,她明明没睡着,他叫她她不应,他撩开帘子,盯着她,她脸蛋慢慢变红,脚趾蜷缩到一处,还是装作睡着的模样不醒。
于是他第二日就回来地更早,没叫人通传进了屋,瞧见她坐在床上不知看什么入了迷,他一进来,她立马就把书塞回枕下,放下了帘子睡了。
……
谢瞻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明白,沈棠宁为什么为了她舅舅和表弟那事,还在生气。
这事过去多久了,他都和她道过歉了,女人的心眼儿怎么就针尖似的这么小?
某日他突然想到一事,谢嘉妤好像对他说过,沈棠宁似乎挺喜欢琴的,遂问安成道:“那张叫绿绮的琴,你丢哪儿去了,给我找回来,我还有用。”
安成纳闷道:“不是都砸了吗,去哪儿找?”
话还没说完就被主子猛踹了一脚,谢瞻怒道:“混账东西,谁叫你砸了的,你是不是想死?”
安成一个趔趄差点抢到在地上,心想明明是你叫我烧的!捂着屁股委屈叫道:“爷,明明是你让小的给烧了的!你忘了,那回你特意嘱咐我,如果世子夫人不来要琴,你叫让我烧了……”
“但我没扔啊,您怎么还踹我呢!幸好我没扔!”
安成嘀嘀咕咕地,去把绿绮抱来了,原来那日他要烧琴时被长忠拦了下来。
长忠说道:“这是绝世名琴,一来烧了可惜,二来主子正在气头上,指不定他自己也没想烧,你想想他那日说那话的意思是什么?”
后来谢嘉妤来要琴,安成没敢再把琴给这位大小姐,便谎称琴已经被烧毁了。
谢瞻冷冷瞪了安成一眼,他本来也没想叫安成真把琴给烧了,算这东西有点眼力见儿。
不过真看到绿绮的时候,他心里又立马改变了注意。
凭什么他要把绿绮还给沈棠宁,难道为了讨她欢心,还要让她眼睁睁看着这张破琴睹物思人?
门儿都没有!
初春,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嫁去陈郡老家的冯茹回门省亲了。
这是她出嫁的第三个月。
四夫人哪里还敢搭理这个愚蠢的外甥女,一个好脸都懒得给她,直接拉着脸下逐客令,让冯茹第二日就启程回婆家去,谢家不欢迎她。
冯茹处处碰壁,去拜见王氏,秦嬷嬷借口夫人身子不适将她打发出来,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处楼阁亭台。
只见那小亭装饰得甚是华美,四周挂满了花团锦簇的梅花暖帘,桌椅上都包着一层锦缎,桌上置着茶水和点心攒盒,靠左侧则摆了一张花梨木折枝梅花贵妃榻,贵妃榻上似乎躺着个人,盖着张大红团花毯子在小憩。
过不会儿,从鹅卵石小径上慢悠悠走过来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正是冯茹的瞻表哥。
她看见谢瞻先是走到石桌旁坐下,在桌上放了张帕子,低头一粒粒认真地剥着攒盒中的干果,很快那帕子上的干果果肉就垒得像座小山似的。
他还吃了两盏茶,却并未吃掉干货,见沈棠宁不醒,又低下头继续剥着松子,后来看样子是等得不耐烦了,站起来走到那贵妃榻旁,蹲下去,叫那榻上的人,大概是说天凉让她回去睡之类的话。
那榻上躺着的是个女子,冯茹只能看见她露出满头乌鸦鸦的发,削肩单薄,肌肤雪白,腹部高高隆起,谢瞻推她,她一动不动地,只烦的时候,把毯子蒙到脸上继续睡。
谢瞻不死心,慢慢靠过去,挑开她覆在面上的毯子,盯着看了会儿,一会儿捏捏她的耳垂,一会儿摸摸她的肩膀。
不知他后来做了什么,忽地那女子尖叫一声从榻上惊坐了起来,粉拳直直朝着谢瞻的脸上砸去。
冯茹惊呆了。
然而谢瞻竟丝毫不恼,甚至连躲都未躲,她看见沈棠宁尖利的指甲蹭在了谢瞻的脸上,疼得他整张俊俏的脸都皱了起来!
冯茹暗喜,接下来谢瞻定要恼了!
她多么地期待着谢瞻恼,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她的瞻表哥绝不是个会对女子温柔耐心的男子!
可沈棠宁不知说了什么,他又是悻悻地撇过了头,还欲拿手去碰她的腹,又被她一掌拍开,也只是收回手去罢了。
一旁陪着冯茹的谢家丫鬟自然知晓这表姑娘自幼痴恋世子爷,便故意挤兑她道:“竟是遇上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了!表姑奶奶你可不晓得,自从世子爷搬到了世子夫人屋里,这两人关系是愈发得蜜里调油了,当初我们四夫人要给世子爷送通房丫鬟,世子爷可是都不要呢!”
“是吗。”
冯茹扯了扯唇,想笑却笑不出来。
那厢,沈棠宁本睡得好好儿的,谢瞻偏要把她叫醒回房去睡。
自那晚他在她身旁自渎之后,沈棠宁受到了惊吓,近来都不敢招惹他,见着他也是远远躲开,生怕他兽性大发。
她蒙上毯子装睡,实际不想理会他,谢瞻又凑过来不知做些什么,他那粗重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扑哧扑哧喘着,把她吓得心鼓如雷。
一会捏她的脸,撩她的发,一会儿又去揉她的耳垂,到最后,还将手朝着她的衣带伸去!
孕晚期沈棠宁肚皮已经很大了,其实行动很是不便,大约是被吓坏了吧,竟然直接从贵妃榻上腾的翻坐了起来,朝着谢瞻的脸面呼去。
“你干什么?”谢瞻捂着脸龇牙咧嘴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番,沈棠宁才说道:“没什么,我做噩梦了,你突然站我后面,吓着我了。”
谢瞻“哦”了声,手却朝着她又伸去,沈棠宁有些恼了,这人怎么一点数没有?一面躲一面急道:“你做什么?我要睡了,大白天的你别乱来!”
她竟误会他想对她不轨?!
谢瞻只得尴尬地伸回手。
“你胡思乱想什么,我没想做什么……咳,上回曹全不是说孩子会动吗,我只想试一试它是怎么动的。”他语气放软了些。
“它现在没动,你不用试了。”
“那它什么时候会动,我再来试。”
“不行!”
沈棠宁立马拒绝。
顿了顿,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大夫说不能经常摸,否则……孩子在肚子里会绕颈,生产的时候不好生。”
谢瞻也不懂什么叫做绕颈,她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强求了,只是心里很不得劲。
最近这段时日,沈棠宁对他就跟防狼似的,就连换衣服也不在帐子里换了。
谢瞻承认,他平日里是喜欢偷看她换衣服,不过那都是过个眼瘾罢了,顶多瞟见两眼她雪白的后背,他就很是知足了,可她这种防备他的态度,却叫他十分地郁闷和难受。
他把她当成妻子,沈棠宁拿他当什么?当贼!
“我不乱动,我只把手放在上面……”谢瞻又试探着说道。
话还没说完,手背便被人“啪”的一下一巴掌拍开。
沈棠宁生气瞪着他。
谢瞻一哂,不摸就不摸了。
就是这样被她这样拒绝叫他有些没面子,他严肃地道:“沈团儿,你说实话,这些时日你都不爱搭理我,是不是还为着上次你表弟那事和我置气?”
老实说,那件事沈棠宁早就不气了。只是谢瞻这问题问得实在尴尬,真正的原因她也不好说出口。
她一向是个脸皮薄的,总不能直接告诉谢瞻,你一点分寸没有,和我睡一张床上就忍不住要自渎,我不防你防谁?
“那事我早忘了。”她说。
“那你有话好好说,刚挠我做什么?我让你去屋里睡,你倒好,装睡,你当我没看见你眼珠子在转,还把我脸挠成这样?”
谢瞻往前挪了一下,指着自己一侧脸对她道:“女子柔顺婉从,你就这么对你夫婿的?”
他突然的凑近,男人身上的陌生而强烈的体味瞬间侵略性了她的鼻端,沈棠宁甚至能看清他垂下的眼帘上,一根根长而浓黑的睫毛,怔了下,连忙尴尬地扭过了头去。
“我不是有意挠你的,我……我刚也没装睡,我真没听见,而且你,”顿了顿,“你我又不是真夫妻……”
“那又如何,只要咱俩一天没和离,我就还是你的夫君!”谢瞻说道。
沈棠宁彻底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我早和你说过,你若是愿意,自然可以再娶妻纳妾,我也不管你,是你自己不想的。”
“京都多少女子想嫁我,难道我都要娶?我这般家世相貌能力,要娶女子自然既要门当户对,更要温柔漂亮——”
最后瞟她一眼,语气淡淡地道:“最起码得比你漂亮吧。”
……
他倒是自信满满。
不过,他就这么看不上她,就算她在他眼中蒲柳之姿,他也不必回回都要特意去刺她一下吧?
谢瞻走后,沈棠宁也没听他的话回去,然而闭上眼睛,心里装着事儿,却彻底睡不着了。
“世子夫人,是我不请自来了,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冯茹来了。
她坐到一旁的绣墩上,给沈棠宁捧了一杯热茶,态度热络而恭敬。
这三个多月没见,冯茹像是遭了一场大病似的脸颊消瘦了许多,几乎是皮包骨头了,沈棠宁都险些没认出来她。
但她同冯茹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当初若不是因为冯茹,绿绮也不会到谢嘉妤手中,谢嘉妤亲口告诉她,在郑国公府时就是冯茹一力教唆谢嘉妤拿她顶缸,可见此人心肠之歹毒。
她三番两次向她下逐客令,然而冯茹倒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和她聊了几句家长里短,旋即便哭哭啼啼地说先前是她猪油蒙了心,竟想着害沈棠宁,如今她当真知错了,也受到了惩罚,还求沈棠宁能原谅她。
待哭完了,又像是个没事儿人似的和她道:“世子夫人,我刚从陈郡回来,途经汾州,路上倒是听我夫君说了一桩新鲜事,想来你一定是感兴趣的。”
说罢也不待沈棠宁回应便自顾自说道:“我夫君那位汾州的旧友曾在定北王军中运粮,听说如今定北王的粮草官不是旁人,正是萧侯爷,世子夫人的老相识。萧侯爷一个月镇守汾州时遭到契人的偷袭,被火铳打断了一条腿,想那萧侯爷正值壮年,尚未婚配,竟是由此留下了终身残疾,真真是天妒英才啊!”
“你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沈棠宁蓦地直起身,握住冯茹的手腕。
她那一向温柔平和的嗓音都尖锐了起来,连肩头都在打颤,倒叫冯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没想到世子夫人倒是个情深意重的,我也是好心告诉你罢了,你想想你命多好呢,当初ῳ*你若是嫁了萧侯爷,说不准后半辈子要伺候一个废人,如今你可不一样了,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你说我该不该为你高兴?”
“住口,你要死了,和我们姑娘浑说什么!”
锦书和韶音忙过来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沈棠宁,韶音一把推开冯茹叫道。
冯茹见沈棠宁捂住浑圆的腹,面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来,心里也是有些害怕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匆匆逃了。
第38章
深夜,月上中天。
沈棠宁蜷缩在角落里。
她再次梦见了萧砚。他中了枪倒在了地上,口中喊着她的名字,痛苦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狠心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