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瞻主动请缨,隆德帝遂任命谢瞻为征虏大将军,率领五军营一千卫兵,再抽掉顺天府与开封府部分常备兵力,共计五千余人前往河南镇压叛乱。
这一去就归期不定,少则月余,多则半年,谢瞻当夜住在宫中未归,第二日也不想回去,索性让长忠给他收拾衣物直接送到了五军营,大军筹措完毕后即刻出发。
一群乡野之人,乌合之众,除了山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外,头脑十分简单。
对付这些人,谢瞻根本不用费脑子,隔日便联合当地山头熟知地形的猎户使计捉住了一名教众,找到入山小径,静待数日消磨敌人志气,半夜突然发难火烧山寨。
反贼毫无防备,死伤无数,这一仗打下来毫不费力,轻松捉住了头目,用了也就十来日的时间。
又拖了个七八日借口料理反贼后事,眼看已是不能拖下去了,谢瞻便命翌日一早大军启程,到第二日的晌午返点时分,大军途径一处密林,众士卒纷纷解刀就地休整,埋锅做饭。
“看什么,你媳妇给你求的?”
饭还没做好,姜磐也不饿,一个人悄悄跑到个没人的大树下坐着乘凉,从怀里掏出枚荷包,正对着荷包里面媳妇送的平安符傻笑,忽听身后响起一人淡淡的声音。
姜磐忙起身,只见都指挥使一身银甲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荷包上。
姜磐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两声。
“是我娘子给我求的平安符,”他将那符纸举到谢瞻面前说道:“都指挥使怎识得这个,莫非嫂夫人也给您求过这符?”
“……”
谢瞻顿时没了谈兴,转身要走,又想到一事,便顿住了步子。
“姜磐,你媳妇现在愿意和你睡了?”
他面色自若地问。
姜磐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啊”了一声,瞪大双眼。
“都、都指挥使,您您怎么知道……”他结结巴巴地说
“你以前不是说,她不愿意和你睡,心里有别的男人吗?”
谢瞻拍了拍姜磐的肩膀,态度温和亲切。
姜磐是去年才从调到五军营中的新兵,谢瞻平日里军纪严肃,很难说话,难得好脾气地和他聊天家常,姜磐心里很感动。
“睡……咳睡过了,那天我俩都喝了点酒儿,晚上的时候躺在一处,我、我和她说了几句话,她也挺高兴,我就大着胆子就上去搂住了她,亲了她,她没推开我……”
姜磐红着脸,声音越来越小。
“后来呢?”谢瞻追问。
“后来?后来就、就一直睡了。”
姜磐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时脸却臊得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扭扭捏捏。
谢瞻年轻的时候在军营里混,军营里没有良家女人,只有营妓和一些被掳掠而来的女子,这些兵痞们正值壮年血气方刚,又是久旷之身,打完仗后还有一身用不完的精力,不是在意□□人就是嚷嚷着要去找个女人睡觉,见着女人就恨不得往上扑,这时候就是分给他们一头母猪他们都栓不住自己的裤腰带。
谢瞻以前心思不在这上头,且自视甚高。不是没有副将献给他漂亮女人,他都看不上,也懒得去应付,最后都叫人给打发了。
耳濡目染,偶尔也听他们在背后议论女人,说某人掳了个良家女子,欢喜得不行,那女子却抵死不从,他一怒之下霸王硬上弓强占了她,叫那女子成了他的女人。
开始几天女子还寻死觅活,后来睡了也就两三回,便再无动静了。
无他,因那男人天赋异禀,床上雄风比她前个男人勇猛十倍不止,伺候得那女子舒舒服服。
那女子知晓了男欢女爱的销魂滋味,离不开他,兼之男人对她也还不错,后来就一直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了。
四月中旬,谢瞻顺利回到京都。
孩子刚出生没几日谢瞻就离家一去不回,,一走月余,王氏对他颇有怨言。
因此今日谢瞻回家无人相迎,他打听了后才知道,原来这两日太医嘱咐沈棠宁多下床走动走动,今日一早她就穿的厚厚的,抱着孩子去了王氏的如意馆。
一路上,谢瞻事无巨细地问了安成他离开这段时日沈棠宁的起居状况。
走到湖边时,看着一群丫鬟小厮围着小侄子泰哥儿不知在玩耍什么,见他走过来,众人连忙施礼问好。
泰哥儿还翘着屁股趴在地上在拨弄些什么珠子,谢瞻夹着泰哥儿的胳膊,将这孩子高高举了起来。
一掂量,才发现这小子竟又重了不少。
也不知圆姐儿那个贪吃的胖丫头,会不会也胖这么多,每回都要张牙舞爪地凑到她娘跟前吃奶。
一想到女儿,谢瞻又忍不住想到沈棠宁,想到她抱着圆姐儿耐心哄着的温柔模样,想到她穿着玉兰色的寝衣,雪白的肌肤,轻言细语和他说话的模样……有些口干舌燥。
他舔了舔唇。
“二伯伯!”泰哥儿眉开眼笑地叫道。
谢瞻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放下了泰哥儿。
此时的他已是归心似箭,然而泰哥儿却抓住他的袍子,指了指地面上的玩具。
这意思是邀请谢瞻和他一起玩弹珠的游戏。
谢瞻低头瞥了一眼,是十数颗颜色不同的珠子。
他蹲下身,捻起了其中一颗红如鸽血的珠子端详。
阳光下,红珠散发出柔软的,淡淡的金色光辉。
一瞬间,谢瞻福至心灵,仿佛想到了什么。
“这珠子四少爷是从何处寻的?”他立即问。
泰哥儿的小厮忙回答道:“回世子爷,这,这是我们四少爷的小玩具,大约是从什么珠串子上取的吧!”
“什么样的珠串子,主人是谁,你都给我说清楚了!”
谢瞻的语气陡然严厉了起来,小厮吓一跳,慌忙跪地道:“回世子爷的话,好像是从前些天……”
“前几天?”谢瞻冷喝道:“具体几天都记不住,你这脑子不好使,自有好使的人来替你!”
“小人记起来了!是,好像是四姐儿的取名礼上,结束之后小人抱着四少爷回房里,就看见四少爷的袖子里藏着几颗这样颜色的珠子……”
回到寻春小榭,屋内空无一人,开着窗,空气新鲜干净,内室的床上铺着浅绿色缠枝葡萄纹褥子,床架上挂着天青色的暗织榴花带子纱帐,小摇床摆在床前,里面丢着三两个玩具,他之前做的那只送给女儿的木偶娃娃也在。
谢瞻躺到床上,放下帐子。闻着枕头上她身上熟悉的香气,那股原本幽淡的蔷薇香里此时夹杂了一股奶香气。
他深深地嗅了一口,枕在她的枕上,心绪渐渐恢复平静。
离开的这段时日,谢瞻一直在想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不过,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一点就是放手。
他深知自己的劣根性,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清心寡欲。
不错,他是出身高贵,家族显赫,但军营里却不讲这些,讲究强权政治,谁更能打,谁砍下的敌人首级更多,谁打仗的时候敢冲在最前头,大家就信服谁。
谢瞻从小就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或者难听点也可以说他是卑鄙无耻,自私自利。
从小到大,他始终坚信的一点便是,只要他愿意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若想当大将军,受万人景仰,就敢拼了命不要地流血冲锋陷阵来达成自己的心愿。
哪怕是掳掠来的俘虏和女人,倘若他们不听话,他有一千种法子逼他们就范,背水一战,断绝后路的事,他不是没干过。
所以不论如何,沈棠宁愿或是不愿,他都绝不会和离。
哪怕不择手段,留不住她的心,也要留住她的人。
先前,他曾一直以为沈棠宁想要离开他,是因为萧砚。
直到适才看见了泰哥儿手中的菩提珠,拷问过了苏氏身边的丫鬟之后,他才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沈棠宁在圆姐儿取名那日与他争执,莫名其妙的发火,甚至执意和离,或许并非全然因了那狗东西,倒像是一时气急。
倘若当真是因为苏氏……
谢瞻脸色冷了下来。
终日打雁,倒险些被雁啄了眼,竟有人敢欺负到他谢瞻的头上。
这个贱人,三翻四次找沈棠宁的麻烦,不过是看准了她好欺负。
他这位的妻子,都是被那好丈母娘养得太过软善,才会在沈家被郭氏沈弘谦欺负,到了谢家,连苏氏都敢踩到她的头上。
除非逼急了,否则她情愿处处忍让,也不愿与人起冲突。
哼,倒是对着他的时候,那脾气上得最快,竟还敢对他动手……
念及此,谢瞻有些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日被她连砸了好几拳,脸上险些都破了相。
你别说,这人看着平日里病怏怏的没什么劲儿,打他的时候倒是毫不心慈手软。
……
沈棠宁傍晚方归。
抱了一下午的圆姐儿,她实在抱不动了,把孩子给了奶娘宋氏。
谢瞻不在的这段时日,她心里天人交战,最终抵不过母子间的血脉相连,圆姐儿一哭她就忍不住破功,把小女娃抱进怀里哄了。
哄了总要喂,喂几口便要亲,亲几口就……舍不得放下了。
罢了,她想着走一步算一步,最起码离开之前多疼疼圆姐儿,不至于叫她日后遗憾。
听说谢瞻回来了,沈棠宁一喜,连忙快步回了寻春小榭。
走到床前,帘幕低垂,帐中似影绰躺着个男人。
她轻唤了两声,不见动静,稍微掀开帘子,果然是谢瞻,正面朝着她呼呼大睡,平日里一张倨傲欠揍的俊脸难得的透出几分风尘仆仆的困倦。
这人眉与发不似沈棠宁纤细柔软,都生得如墨般极浓极烈,尤其是那两道意.气.斜飞的剑眉,肆意□□地竖在面上,便犹如他的性情一般鲜明不训,此时长长的睫毛垂下去,倒显得安静乖巧不少。
沈棠宁不免多看了几眼。
只是他这姿势实在难以恭维,大剌剌躺床上睡得正香,带着微微的鼾声,衣服也没换,鞋子也不脱,枕着她的枕头,把她刚换的崭新褥子都给弄脏了。
沈棠宁嫌弃地蹙起了眉,抱着圆姐儿去了外间,叫锦书进来给他把鞋脱了盖上被子。
约莫半个时辰后,谢瞻睡醒了,随意换了件常服走出来。
“怎么不多歇会儿,我叫人给你留了晚饭。”沈棠宁一面说,叫人去招呼。
谢瞻刚起,沙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到摇床旁便抱起了女儿。
“她刚睡下呢。”
沈棠宁忙走过来说,意思是让他别去打扰女儿休息。
白白胖胖的女儿睡得小脸粉嘟嘟,谢瞻越看越喜欢,不禁翘起嘴角,眼底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