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用来束缚青年的仁义道德,都是林清樾所教。
林清樾若死。
那么一切也就不复存在了……
溅落在身上的血犹热,梁映翻身上马,一声哨令,率令所有黑甲卫随他离开。
可才召集,新绽开的浓紫色信烟充斥着所有人的眼底。
“殿下,等等,这和刚刚信烟不同。”
宋焱极力拽住已无心分辨的梁映。
忙让人从偏殿把绑在那里的庄严带了出来。
庄严知道太子震怒,不再多言,老实看过天际后,如实道。
“这是暗部紧急召集的信烟……林晞果然要反,不过殿下不用担心,她手下都是暗部,只精于暗杀,明部这些年早有所提防。区区暗部,不在话下——”
“暗部确实少了些,但若是算上我呢?”
黑甲卫所处的甬道尽头。
瘦弱的亲王身披甲胄骑在高马之上,身后是专属景王亲兵的银甲兵,浩浩荡荡,几乎把来路全部堵上。
“摄政王沈烨……”
庄严瞪大了眼睛,失声道。
“怎么,很惊讶?我还以为还挺明显的,你们明部就一点不觉得长夜的研制如此成功很奇怪吗?”
“你竟帮外人窜夺沈氏江山?”
沈烨轻笑了一声,重复道。
“外人?”
“这会儿我又成沈氏的人了?”沈烨眸光在他亲认回的侄儿身上凉凉瞥过。
“当年我几乎病死,你们林氏可曾在意过我一分?不过就是因为我的血不够嫡亲的血有价值,你们弃我如鄙履,若非林晞,我怎能活到今日。”
“现在,轮到你们自尝恶果了。”
沈烨说着咳了咳,可病弱却不影响他挥手,一声令下。
“活捉太子,其余人,杀无赦。”
两军冲杀,一条甬道霎时混乱不堪。
一生都埋首于书籍典册之中的庄严呆滞其中,宋焱边提刀斩去一人,边恶狠狠骂道。
“我当你们明部有多了不起,如今看来是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还不自知!”
“殿下,他们人数众多,久战黑甲卫不是对手。”瞿正阳策马来到梁映身边,身上皆是新染的血色。
“城外……殿下应该不用担心。”
瞿正阳脸上是言尽于此的无奈。
他们都愿意相信此事和林清樾无关,就像梁映试图追回赵轲下的指令。
可弥补无用。
他们都不再只是林清樾和梁映了。
一个该叫沈映,是大燕沈氏最后的嫡子,是国之仰赖
的根基。
一个是彻底明了逆反之心的林晞之女,已经在牢中彻底与梁映决裂。
他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眼下,他们要想的不能再是儿女情长。
而是这一个个生死攸关的性命了。
梁映指节攥紧了缰绳,终是拉起庄严要他发信。
“传令所有人,退守秘库。”
-
三千兵士,在邵安所领的三百暗卫面前竟不显得可怕,这三百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
加上邵安偷袭有加的布置。
没有一会儿,三千兵士被只剩下残兵抵抗,哪里还有一开始追击她和祝虞时的狰狞。
“怪不得你能大难不死。”
周念吃过玉玲珑恢复了一些力气,想起了那些埋藏在长衡不显眼的端倪。
“冯晏突然暴毙是其一,你遭遇的那场山火也是,有几处隔火的痕迹便是其二。我一开始以外是你自己所为,但后来才知你当时中了长夜,你一人绝不可能做到……”
林清樾静静垂眸,并不应声。
她不喜听到这些,好像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这一路她都活在怎样的算计之中。
眼看暗卫已经在拿化骨水处理,林清樾抱起祝虞,想为她找个医馆先。
可邵安拉住了她。
“少主去哪儿?”
林清樾微微蹙眉。
“林晞说过,我可以做我想做的。”
“自然,只是今日不巧了,有些要事。”邵安带着林清樾攀到一处屋脊,指着洛京正中的皇城。
那里一处正连续三次炸开秾紫的信烟。
即使飘雪,也无法掩盖。
“瞧,这代表君上在准备最后的逼宫了,今日还需少主赶到,见证这一切。”
“逼宫?今日?”林清樾脑内掠过那抹被她劝走的矜贵背影。“无缘无故,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让天下臣服?”
她本以为她还可以争一些时间的。
邵安洞悉地笑了笑。
“少主和君上相处地少,不知君上就是这般性子。女子登基就算再名正言顺,也依旧对天下来说违背世俗,要不要等那一点名声,君上其实并不在意。”
“……”
林晞的惊世骇俗,林清樾已无力评判。
说话间,皇城的上空又一次腾起一枚信烟。
邵安的神色稍变。
“看来少主将沈映教得太好了,比想象中得要难缠……我们该出发了。”
“难缠吗……”
林清樾看着那秾紫的烟色,没有任何预兆地对邵安动了手。
邵安一时不查,加之无法对林清樾下死手,几番缠斗之下,只能无奈看着林清樾从他的身上搜出同样的信烟。
“若我这边也难缠呢?”
紫色的信烟嗖地一声,从林清樾手中腾飞。
“少主,你这是何苦,成为皇女不好吗?”
林清樾还了一个笑。
“你们和我相处得太少,不知我就是这般性子。我今日就想看看,我这个所谓的皇女到底有多少价值。”
-
“先前自戕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如今却躲在秘库这个龟壳里苟且起来了?”
秘库门前,衣着华贵的女人来回踱步。
“其实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当不当这太子,你应当是不在意的。若你愿意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让你与清樾朝朝暮暮。”
温柔的哄声下,女人背后,刀剑弩机的寒光却没有一刻松懈下来。
门的另一边,偌大的堆满宝物的大殿之中,梁映背靠着殿中龙柱,静静听着林晞的诱哄。
宋焱伤了一条胳膊,随便包扎了一下以后,紧张地盯在梁映周围,深怕他就这么应了声。
在他身后还有许多像他这样的伤员,趁着这会儿的空隙勉强处理着刚刚的伤势,血色几乎要盖过这个大殿原本的昂贵沉香之气。
“千万别信,这女人刚刚交战的狠劲你没看出来吗?就算饶你一条活命,也是被她折磨。”
眼见梁映不支声,宋焱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只能把在殿内不知道乱转什么的瞿正阳抓了过来。
“你也来劝劝殿下。”
瞿正阳不比宋焱好多少,肩胛中了两箭,此刻只削去了箭羽,按理要止血,可他却坐不住。
“祝虞不在,你们先前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她今日在不在宫内?”
宋焱知道自己找错了人了。
但看瞿正阳的神色,还是叹了口气道。
“我不是也在同你一道训练黑甲卫么,好几日不见她了。之前她为了给林清樾翻案,一直帮卷宗的人办公差,兴许人正好在宫外吧。”
兴许的字眼没能安抚到瞿正阳。
可眼下,他也只能这么想。
士气越发低落之中。
大殿深处,庄严急匆匆拿着一个木匣走到梁映眼前。
“殿下,找到了。”
庄严推开木匣,露出一块红褐色的香块来。
“林氏族中曾记,沈氏后人为防林氏不忠,依照玉玲珑的药性,另制过一种毒药,比起长夜而言更加可怕,用之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