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们也和冯家有仇?”
陌生的男声冷不丁从背后响起,让四人霎那间收好东西防备地站了起来。
只有关道宁看见来人,表情一松。
“吴文,你怎么在这儿?”
“噢,我觉得斋中的琴粗糙了些,想回舍房把我自己的那架琴拿来。只是听到冯晏的名字,有些好奇,非是有意偷听,实在抱歉。”
吴文落落大方的样子,让四人无话可说。只是祝
虞想起来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你方才说,与冯家‘也’有仇是何意?”
吴文笑了笑。
“你们说的冯家可是禹州通判的冯家,若没错,那就是也有仇。我家边塞行商,他冯家处处要‘上贡’,我家本分行商一直被冯家针对。不过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瞿正阳皱眉,“此话何意?”
吴文泰然道:“我家已经联和边塞其他商贾联名上告了冯家,证据确凿,这几日该是候审了。”
“什么?!”
下一刻,吴文的耳边四道声音炸了开。
他拢了拢耳朵,心中并不奇怪,以他刚刚探听所得:
这本是一件须得少年前前后后,日夜不思的暗查明访,最后拼上前途奋力一搏的壮举。却对别人来说,一纸讼状,和一个和通判不对付的知州打好关系,便能轻易了事。
这之间的差距,细想仍是让人心凉。
但怎么说,他也算是帮了他们一把。
或者说是林氏帮了他们一把。
既然得知太子踪迹,这般祸患自是要去除的。
吴文继续佯装无知开朗的模样看向四人。
“希望我这话能帮上你们,与冯家这等恶人虽要斗,但也更该保重自己才是。“
祝虞默了默。
为了给林樾、梁映报仇,这几乎是这几日拽着她不去思考那份离别的唯一要事。而谁曾想,这事儿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祝虞却不觉得全然觉得如释重负。
反而心中空落落的,让她一下提不起力气。但对着吴文,她也无法多说什么,只低声谢过后,缓步离开。
“谢谢你能告知。”瞿正阳真心实意地看着吴文,郑重道了谢。
他知道,若非吴文出现告知,那祝虞落实的心意怕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语毕,他追着祝虞方向也离开。
“别介意他俩,他们其实很好相处的,只是因为先前林樾……就是之前的斋长,那事儿之后才会如此。”
关道宁怕吴文误会,开口打破了冷场。
“没事,慢慢来,邵安教谕和我说过,玄英斋一向团结。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把我当成真心朋友的,就和道宁一样。”
吴文竭尽诚意地看向关道宁,心中却冷静地开始筹谋起下一个更取信于太子的计划。
“重选斋长?”
隔日,玄英斋的课堂因为邵安一句话喧闹了起来。
“是啊,这个位子也不能一直悬而不决,我这么多事也要人搭手,你们就自己推选一个出来吧。”
话音落下,吴文以为斋中会讨论起来,他早就备好了人选,只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将人推出。
可半天,斋中静得一根针掉地的声响都听得见。
几乎又回到了吴文初来乍到时,那个沉闷的玄英斋。
明明这几日通过他的活跃,斋中的气氛已经好了很多。
“大家,都没有人选吗?”吴文不得不打破这个不知道会持续到何时的沉默,然而无往不利的笑容,这一刻也失了效。
又是因为上一个林氏暗卫的缘故么?
吴文心底微微啧了一声。
他就知道接个二手的指令,不是什么好事。
“嗯……既然你们不说,那我可说了。”吴文看了一圈,见众人还是沉默,硬着头皮还是继续提了。“我推举,关道宁。好的斋长会帮助同窗,这点道宁兄很符合~”
被点名的关道宁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傻乐的吴文。
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诉他。
斋长这个词对于玄英斋来说,早就不只是一种职务或是荣誉,它几乎已经成了林樾的特别指代。
就算日子可以照过,但这个称呼的意义,不会随便被人取代。
“我还是算了吧。”关道宁快速摆手,“斋长对我们斋来说只有一个。这点,我们大家应该都是公认的。”
关道宁说着,看着底下赞同的点头,认真看向邵安,“若教谕真要选一个,我提议选副斋长吧。其他一应不变,只是我们自己这么称呼,人选,我推举——吴文。”
关道宁回头看向俊朗少年。
“他虽初来乍到,但努力勤奋,我们都有目共睹,也是最好的人选。”
原来玄英斋的人谁来做这个明面上的斋长都会不自在,反而是与林樾未曾接触过的吴文成了最好的选择。
“嗯,我认同副斋长。”
“我也是……”
吴文看着马上就通过斋中众人认可的推举,眉角微微一抽。
怎么就成他了?
他这几日努力累积的人缘可不是为了这个时候啊……
“这么热闹啊?”
“选斋长啊,我能投一票吗?”
熟悉,但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声音在斋堂外的长廊响起。
玄英斋的声音刚刚还热闹的声音一瞬间像是被法术抽走,所有人都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听着长廊外的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斋堂门口。
吴文也眯起眼,往斋堂门口看去。
只听得脚步声渐渐停下,从室外明媚到不真切的日光中,一挺拔颀长和一英武高大的两具身影并肩徐徐走出。
第061章 不如你
这两人皆穿一身粗棉布衣, 其中身形清瘦些的少年肤色白皙,静静伫立的身姿芝兰玉树,和着那温雅清隽的容貌,反衬得平平无奇的布衣矜贵非常。
而另一少年容貌更为昳丽俊美, 只是从上到下, 白色的裹帘缠了好几处, 不过因其宽阔高大的身形, 并未显出多少病气, 倒是更显得少年桀骜不羁的心性来。
似是察觉到吴文的视线,后者蓦地抬起眼眸,锁定了他。
吴文寒毛本能地立起, 那一双眉眼沉在高挺眉峰下的阴影里,幽暗之中凝视而来, 吴文只觉得自己犹如被一条花纹鲜丽、毒性极高的恶蛇盯上。
这两人姿容不凡,吴文本能觉得有异。
便听到耳边玄英斋的弟子在最开始的寂静后,刹那跟炸开了锅似的吵了起来。
“大白天见鬼了。”
“头七不是过了吗?怎么现在回魂啊?!”
“斋……斋长,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冤屈未申啊,怨气这么重白日都化形了!呜呜呜!”
就连邵安喊了几声, 都压不住这群不知是吓疯了还是思念成疾的学子。
眼见玄英斋学子抛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离谱,林清樾本还试图回答的嘴闭了闭,自觉等他们自己平静下来再说。
而梁映见林清樾头疼, 低笑了一声,附耳道。
“早说了去找山长, 让他代为说明更好些。”
事后诸葛亮。
林清樾剜了梁映一眼。
到书院门口,她说想让玄英斋的大家先放心, 先来斋里报个平安时,他是拦也没拦。
再往远了说, 这从山中出来到了有人家的村子是第四日,按理回扶风也就三日脚程的工夫。
要不是怕他的伤势恢复不好,找了个医馆多养了三日,路上又怕伤势恶化,用游玩踏青的速度,慢慢悠悠地走,他们也不至于连“头七”都过了。
“嗯,都是我不好。”
梁映目光收拢那一片神采飞扬,唇角微微上翘,开口却是乖顺认责。
“行了行了,嚎什么嚎!活的!热乎的!还旷课这么多日!”邵安不再说理,直接走到了林樾和梁映面前,把手里的羽扇往这两个吓死人不偿命的小子脑袋上各砸了一下。
啪啪两声,落得很实。
林清樾和梁映老实了,玄英斋也一下老实了。
邵安看了一圈,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现在还在课上呢,都坐好,那个新副斋长看着点——”
“你们俩,和我去见山长。”
“是。”
林清樾应声,于抬眸的间隙中,正和斋中新来的生面孔对上视线,她一如既往,按着礼节远远颌首见礼。
也不管对方渐渐凝重的脸色,转身就和梁映跟着邵安从玄英斋离开。
邵安让吴文看顾课堂,可现
在整个玄英斋哪还有人能静下心来专心读书,全部七嘴八舌的谈论起来。
“那两人难道是……”
关道宁也这才收回目光,震惊之余,心中连日沉着的一块乌云终于散开,面上是真真切切的松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