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我会叫人用马车将你载回去。”扶萤终于开口,说完便也走了,李砚禧只能在后张望她的背影。
方兰漳也跟上,低声道:“待回了府中,我会叫人去照顾他。”
“多谢表兄。”扶萤道,“到时我也派两个丫鬟去盯着。”
“当然可以。”方兰漳松了口气,只要别说是亲自看着,他什么都行。
只是一个小厮受了伤而已,所有人很快便忘了这事,又说说笑笑起来,到了时辰,便乘着马车一路往城中去,进了城门又各自散开。
临近黄昏,小姐也不好去小厮的住所,下车时,扶萤看过一眼李砚禧,见他脸色虽白,但还有气儿,便转头回了内院之中。
写春和画绿都在院里等她,看她无虞归来,脸上都带着笑意迎来:“小姐,打马球有意思吗?”
她未回答,只道:“李砚禧受伤了,要劳烦画绿去守一夜。”
“啊?伤哪儿了?严重吗?奴婢……”
写春还要问些什么,被画绿扯住了衣袖:“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嗯。”扶萤应一声,捏了捏眉心,回了房间。
画绿这才与写春低声道:“莫问了,这不是我们该知晓的事,你没见小姐脸色已不好了?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他。”
写春迅速反驳:“不是帮我。”
画绿笑着揶揄:“你我之间,便不必这般藏着掖着了。”
“才不是。”写春将她往角落里引了引,“我只是觉着,以我的出身,即便将来离了府,也未必能寻到好人家,可又不敢高攀少爷们,放眼望去,也只有一个砚禧。待小姐嫁给三少爷,砚禧便是长随,兴许入了少爷的眼,往后做个管事也不无可能。”
“可以他那个脾气,恐怕早就将三少爷得罪完了。”画绿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好了,我先去了,你照看好小姐,她出门一趟,肯定累坏了。”
“这是自然,我这就去。”
扶萤的确是累坏了,主要是心累,躺在床上便不想再动弹,可也睡不着,怔怔看着帐子,脑子里什么也没有。
天黑了,不知何时灯灭了,她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又被急唤声喊醒:“小姐,小姐,砚禧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她睁开眼,眯着看刺目的烛灯。
“他发高热了,奴婢们没法儿找大夫,只能来找小姐。”画绿着急道。
扶萤皱了皱眉,坐起身来:“我记着府里不是有大夫吗?”
“那是为主子们用的,奴婢们哪儿敢去请?”
扶萤一下清醒了,快速穿上鞋子穿好衣裳往外走。
画绿和写春挑着灯急急在后面追:“小姐要去哪儿?”
“我也请不来大夫,可表兄必定能请来,我这就去寻表兄。”扶萤冒着夜风,快步往前,径直到了方兰漳的院子。
天太晚了,灯都熄了,四处漆黑一片,画绿报了名,守院小厮才凭借幽幽烛光认出她来,立刻恭敬道:“天这样晚了,小姐来寻少爷做什么?”
“我想请表兄找大夫。”
小厮一怔,忘了她便好生生站在这儿,快速邀她进门:“少爷早已睡下了,小姐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唤。”
“多谢。”扶萤就站在正房台阶下的院里。
“少爷?少爷?三小姐有事寻您。”小厮在外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吱呀轻响开了,席锦边系着腰间的带子边往外走,目光扫过扶萤,却像是未瞧见,淡淡道:“何事?少爷已睡了,若不是急事,还是明日再来吧。”
画绿先急了,上前气道:“我们小姐有急事来寻三少爷,你最好赶紧通传。”
“什么急事?”席锦微微扬起下颌,倒是镇定。
“我们要请三少爷帮忙叫大夫!”
“大夫?小姐是病了吗?不是好生生站在这儿吗?”
“你!是小姐身边的小厮病了!你快去通传就是,废话这样多做什么!”
“小厮?”席锦轻笑一声,“一个下人罢了,三小姐也好意思叫醒少爷?还这样大半夜的寻出来,此事若是传到大夫人耳中,想必大夫人也会觉得好笑。”
扶萤踏上台阶,站在她跟前,直强忍着没有抬手扇她,转身匆匆离去。
“你、你这个……你等着!”画绿半晌没寻到一个骂人的词儿,撂下一句狠话,匆匆朝扶萤追去,“小姐,您去哪儿?”
“去寻四弟。”扶萤转头又径直往方兰泽院子里去。
方兰泽也早歇下了,但外头小厮一唤,他便醒了,边穿着衣裳边急忙走出来:“扶萤?这大晚上的,是有何事这样着急?”
“是我那个小厮,他白日在马场受了伤,现下突发高热,我寻不到大夫,只能来寻你,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
“不是你出事就好。”方兰泽松了口气,“府上有大夫,我叫人去寻就是,你莫担心。”
“本应该好生感谢的,只是现下天色已晚,不好再叨扰,只能明日再来道谢了。”扶萤垂了垂眸,“兰泽已帮了我大忙,便先去歇息吧,我自个儿去盯着就成了。”
“诶!”方兰泽慌忙拦她,“这大晚上的,你出了内院便算了,还要去小厮屋里?”
她顿了顿,道:“可我……”
“好了好了。”方兰泽拍了拍她的肩,“这夜风一吹,我也醒了,我同你一起去就是,你稍待片刻,我再去添件衣裳。”
“嗯。”她点了点头,微微侧开身。
画绿往屋里看一眼,忍不住和写春嘀咕一句:“我看三少爷还不如四少爷呢。”
“你快闭嘴!”写春赶紧骂一句。
不巧,方兰泽已听到了,笑着道:“你这小丫头胆子挺大,竟敢在这里说我三哥坏话。”
画绿抿了抿唇,无视写春警告的目光,跟在后面,边走边道:“奴婢可不敢说少爷们的坏话,只是三少爷太过分了。”
方兰泽一顿,问:“你们方才也去寻过三哥了?”
“那是自然,我们小姐不是不知礼数的人,若非是走投无路,怎会这会来您这儿?我们第一个便去寻了三少爷,可他房里的那个席锦将我们赶走了。”
“啊?”方兰泽有些后悔询问了,这后院的事就是一团麻,怎么扯也扯不清的,说不好还容易得罪人。
画绿却追问:“您说三少爷过不过分?”
方兰泽咂咂嘴,硬着头皮应和:“过分过分……”
画绿骂骂咧咧一通,又是到了李砚禧的住所,终于消停了,在前引路:“小姐,就是此处。”
扶萤踏进窄小的房门,大夫也提着药箱赶来。
这屋子里只有他们几个,方兰漳说过要派人来照看,可一个人都没有,若不是她叫了画绿来守着,这样烧下去,等到天亮人就没了。
扶萤脸色沉了沉,接过画绿给的湿帕子,轻轻放在李砚禧的额头上。
“要降热。”大夫道。
“让我的小厮来吧。”方兰泽推了推自己的小厮,往后退了几步,拿出银子放到大夫的药箱上,“今夜的事,只有我们几个知晓,都不许传出去了。”
“是。”大夫应声,其余几人也应声。
扶萤往后退几步,站到一旁,低声又道:“多谢。”
方兰泽小声道:“你看,大夫也请了,这里也有人盯着,我们就先回去吧,若是传出去,不好。”
“我再等等,待他退热了,我便离开。”
“他要是一直不退呢?”
“那我就天亮之前回去。”
“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些了,无论如何,你天亮前得回去。”
“既然如此,你便先回吧。”
方兰泽找了个凳坐下:“不用不用,我等你,我现下不困。”
他说得容易,没多久就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起来。
扶萤看他一眼,在床边坐下,低声吩咐:“写春先回去守着,若是有人去了我那儿,也好能解释两句。”
“是。”写春看了看床上的人,悄声退下。
扶萤又看画绿:“你去歇一会儿吧,你一直未睡过。”
“奴婢……”
“快去。”
画绿也只好去歇下,大夫开了药也走了,方兰泽的小厮去煮药了,只剩扶萤一个还清醒着。
她往人额头上换了个帕子,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亲了下,便静静坐在一旁,盯着他的手看。
夜早已过半,扶萤有些倦乏,闭眼的瞬间,忽然听见他唤:“青青,青青……”
扶萤眉头蹙了蹙,轻轻在他脸上拍了下,低声斥:“你是想害死我吗?不许这样唤我!”
睡梦中的人似乎是听见了,眉头也皱起,又唤:“小姐……”
扶萤觉着好笑,不禁扬起唇,在他耳旁低声道:“小禧哥哥。”
第38章
李砚禧醒时, 天早已亮了,屋里仍旧只有画绿一人,正在他衣柜里找什么。
他不在意, 只问:“小姐是不是来过了?”
画绿没有回头,手里攥着什么, 低声道:“嗯, 你昨夜高热不止, 我去禀告了小姐, 小姐求了四少爷, 给你请了大夫来,还守了你一夜, 天要亮时才走。”
“这样……”李砚禧喃喃一声, 苍白的唇微微扬起,有些遗憾那时自己未能醒来。
画绿沉默许久,突然转过身,举着手中的东西,沉声发问:“你一个男人没事做这种东西做什么?”
李砚禧瞥一眼她手中的月事带, 镇定道:“我脑子有问题。”
“不是!”画绿走上前几步,“若是我不在小姐身旁贴身伺候,我便要信了这鬼话了!你根本不是什么脑子有问题,这些月事带是你给小姐做的,小姐柜子里的, 和你做的这些一模一样,连布料都是一样的!”
“那又如何?”李砚禧懒散往墙上一靠。
“那又如何?”画绿被他的话惊到,又逼近几步, “你不知晓你是个男人,小姐是个女人?你不知晓男女大防?不知晓若是此事传出去会对小姐名声有碍?”
他云淡风轻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 若是你不说,怎会有人知晓?或者,你可以再大声些,这样大家就都知道了。”
“你!”画绿将那一沓东西塞回他的衣柜,低声骂道,“平时见你老老实实的,不想你竟是个这样的泼皮无赖!你等着,我这去告诉小姐你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