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萤说得这些可不是胡诌,慕甚心里也清楚,淳德帝从五年前开始,的确绕过了龙鳞暗卫开始蓄养起别的暗卫。
女郎不会武功,那些宫女侍卫暂时不动,也无妨
,只是那个叫鉴湖的宫女,需要他再敲打一下。
不过……这女郎还真不能留太久!
她看着柔弱,却将淳德帝的心思拿捏得奇准,待用尽了她之后,还是要早些除掉,省得这棋子再脱轨!
如此想罢,定国公缓缓起身,对闫小萤道:“一会到了陛下跟前,你自管实话实说,有我在,就算陛下不容你,我也会保住你。”
小萤一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国公莫要害我!若是这般,我岂有活路!”
说完,她抱着慕甚的大腿不放,哭得甚是凄惨。
慕甚震慑这女郎的目的达到,便温言道:“若是想活命,就乖乖听话,你都说了是大皇子掌控着你,若不扳倒他,我给你留活路也行不通!你这般聪慧,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萤凄楚抬头:“我的把柄尽数在国公手里,自是听国公您的话!”
说这话时,小萤在泪眼婆娑,满头乱发的遮掩下,打量了一下门外刚刚走到廊柱下的宫女。
若是看得不错,那个宫女正是那日出面威胁怡妃宫人的,名字好像叫温情。
看来慕甚还要拉西宫入局……
想到这,小萤哭得更加淅淅沥沥,一时惊怕极了。
暂时歇了往东宫塞人的打算,慕甚试探了小萤的深浅之后,便起身走人了。
如今东宫已被他安排的人手围住,凤渊或者别人想要接近,也不可能。
而就在这时,温情带着西宫的两个老媪入内关门,门内传来那假货尖叫声:“干嘛,别脱我衣服,你们要做什么!”
不到片刻,温情出来,一脸震惊对慕甚低声道:“启禀国公,这太子……的确是女子,只是裹了抹胸,衣服鞋子都加了垫……”
慕甚点头,道:“留下那两个老媪看住这假货,你回去跟你的娘娘禀报吧,机会难得,不要夜长梦多,她当知如何利用!”
就在他走出东宫时,有人来禀报:“安庆公主接了慕公子出王府后,并没回定国公府,而是带着慕公子在别院等您。她让属下带话,请您务必回别院,公主有话同您说。”
这几日,慕甚并没有回别院,而是在京城里追查太子之事。
如今,眼看事情有了眉目,一切都要水到渠成。
至于安庆那个蠢妇,见面也无非是翻来覆去的质问。
慕甚并不担心安庆跟凤渊对账!
就算安庆通过付安生知道了自己当年通过陈诺,与魏人勾结的隐秘。那凤渊也不见得会信她之言。
毕竟他通过假造叶展雪的手札,已经在凤渊的心底深种下了安庆公主寡义廉耻的印象。
凤渊常年积累了对安庆公主的厌恶,是连多说一句话都忍耐不下去的。
如今,龙鳞暗卫所有的漏洞都指向了安庆,而啸云山庄故意没销毁的蛛丝马迹也指向安庆。
凤渊不是执意要寻个“主上”出来吗?还有什么比安庆公主更符合他心中的恶毒主上?
慕甚已经打造了一条“破船”,只等该上船之人皆上,再行至深江,殉了这满船该死之人!
想到这,他并没理会禀报之人,更没有去别院看望终于醒来的儿子的意思,而是快步朝着陛下的书房而去。
当来到书房的时候,他发现受了腿伤的凤渊居然也入了宫,正坐在陛下的龙椅旁,与陛下促膝清谈。
这样父子和谐的场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那个从荒殿出来,虽然态度恭谨,但是棱角还在,让人不易亲近的大皇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去,变得愈加随和有人味了。
当看到慕甚进来时,淳德帝笑着道:“老慕啊,你来得正好,大皇子给朕看了伊州澧县治理水患的水利图,成效斐然啊!这个汤明江,虽然是个小吏出身,倒是个人才,大皇子谏言说,要将此人再调回户部,提拔中侍郎,你看如何?”
这个汤明江,慕甚也有耳闻,据说起初是依附二皇子才提拔升迁的。
可是他到了伊州澧县,却借口兴修水利,数次堵塞了江浙的军粮运输要道。
也不是不让粮船走,只是运行甚慢,罗镇那边急得不行,数次与户部催促运粮事宜,可到最后,却不得不跟汤明江这个地方小官打起交道。
据慕甚所知,也正是通过这个汤明江,之前跟凤渊并无太多私人交涉的罗镇居然数次与大皇子写信,交际甚至比在攻打凤尾坡时还密集了些。
他派人询问此事时,罗镇只是以运送军粮,需要凤渊居中协调各地官吏的借口搪塞。
可如今听凤渊举荐汤明江,慕甚这才恍然其中的弯曲勾搭。
罗镇其人,当年乃是叶展雪的簇拥。也正是因为这点,不满叶氏遭受不公的他才能为慕甚所用。
可他乃是一员武将,并非弄权之人,若是被凤渊以叶展雪儿子的身份拉拢,方法得益,那罗镇必定要甩脱自己,转而投向凤渊。
凤渊居然还收拢了汤家之人,为己所用!
当听陛下询问他的意见时,慕甚停顿琢磨了片刻,笑道:“听说此人原本是户部小吏,只是在伊州做了数月地方官,便调回作中侍郎……这等未过科举之人升迁太快,容易落人口实吧?”
凤渊淡淡道:“之前卖官鬻爵之人,有不到三月连升三品者。而像汤明江这等考校出色,做出实绩的官员,不过是据才而用,怎么还会落人口实?旁人能说他什么,国公能否说出一二?”
不知为何,凤渊一改往日与慕甚说话和煦的口吻,言语变得犀利起来。
慕甚又是一笑,言语谦和道:“臣并非吏部主掌,大皇子用人,必定有自己的考量,是臣妄言了。”
他虽然说得谦和,却明白凤渊的羽翼渐丰,若再任其壮大,势必根深难撼!
不过好在,凤渊最要命的把柄已经被牢牢握在手里,只待选个何时的人,出面将之捅破!
当从陛下书房出来时,慕甚看着走在前面的凤渊,缓声道:“殿下留步。”
凤渊转头看向他。表情平静道:“国公有事?”
东宫被围是昨夜的事情,若是凤渊知晓,必定心内发急,怕那女郎败露,供出他来。
本以为大皇子带伤入宫,是为了刺探,可是观大皇子却是表情平静,不像是被人拿捏了短处,而且他见过陛下之后,便准备出宫,并未想去东宫探看。
看来他还不知东宫变故。
想到这,慕甚和煦道:“寒江蒙大皇子照料多日,臣自是想再谢谢大皇子。”
凤渊微微一笑:“国公多礼了,方才在陛下跟前,是为国事,若某心急,言语有得罪之处,还请国公见谅。”
凤渊的态度如旧,对待慕甚,依旧如对阿母的至交一般恭谨。
慕甚与他又闲聊几句之后,凤渊便在侍卫搀扶下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宫门而去。
就在这时,慕甚叫来心腹,淡淡问:“西宫那边,动静如何?”
“西宫娘娘已经亲自摆驾,朝这边来了……”
慕甚微微一笑。
他就知,带着商贵妃的心腹宫女前往东宫,验看了那假货身份,必定能说动商贵妃出面,下出这一步必要的棋子。
事关陛下家丑,由他这个外人出面不好,不过由商贵妃这个功利妇人来做,便水到渠成了。
就在西宫鸾轿急匆匆朝着陛下书房而去是,慕甚也举步出宫,一身自在,抽离这一场乱局。
淳德帝也没想到,今日后宫居然能有这么大的闷雷。
当商贵妃一脸苍白,跪在书斋的书案前,高声说她探听到了秘闻,说太子并非陛下亲生骨肉,而是被大皇子替换,是个女盘男装的假货时,忍不住皱眉:“你在胡说什么,莫非皇后的疯病,也传染给你了?”
商贵妃心知成败全在今日一举,只是苍白脸道:“臣妾起初听闻,也是惶恐,奈何那太子身边的宫女鉴湖。前几日跑来跟臣妾侍女温情吐露,说她发现……现在的太子,其实是个女子。臣妾越想越惶恐,便请托了龙鳞暗卫的女卫橙红大人出面,问询了皇后,这才听出一段隐情。原来是大皇子心怀叵测,寻来了一位肖似太
子的女子,设计陷害,让皇后发疯,并且谋害,替换了真太子,用个肖似太子的假货顶替。同时借着假太子行事,策动了魏国之乱,平他母亲叶氏当年被俘之耻。事关大奉龙脉,臣妾只能与陛下直言,请陛下亲自定夺!”
慕甚为了说动汤皇后出面为证,曾与皇后许诺,隐去她当年狸猫换太子的那一段,只跟商氏说了太子乃大皇子蓄意安排,调换的女儿身。
到时候,皇后只要咬死了真太子是被太子换走即可。
所以,商氏不知那真假戏子的典故,只一心咬死大皇子,再揭穿此时东宫中是女子的事实。
“陛下,臣妾是不是胡说,你让皇后娘娘,与太子来殿中当面对质验身,岂不是真假分明?”
淳德帝紧皱眉头,说此浑话的若是别的妃嫔,他老早就命人打出去了。
可商贵妃乃是与他从潜邸出来的,他跟商氏,其实比跟汤氏更像夫妻。
若不是这些年商氏为了老二,心思百出,渐不似从前那般贤惠,他也不愿重罚商氏,伤了多年夫妻之情。
可商氏为人精明,应该不会受了疯妇蛊惑,就来此搬弄是非。
不过那凤栖原,最近的确是越来越女态了。想到京城谣传,大皇子的那位即将过门的侍妾长得与太子肖似,淳德帝的眉头又是一皱。觉得无论真假,还是当年问明才好。
于是淳德帝扬声道:“来人,将皇后与太子带来,还有将出宫的大皇子,也叫回来!”
当汤氏被带上书房时,淳德帝看着满头白发的老妇,差一点就认不出,她是与自己结发的妻子。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竟然衰老成这样,因为成日咒骂哭泣,眼角的周围也似蛛网一般,沟壑密集。
当汤氏走到殿内时,先一眼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凤栖原,便疯了一般扑过去,抓着少年的发髻摇晃,一边用力撕扯,一边怨毒咒骂:“你这个卑贱的假货,坑害本宫苦矣!本宫今日绝不饶你!”
第114章
汤氏虽然满头白发,但愤怒之下力道似壮汉,将个羸弱少年拽得发髻散乱,披散下来的长发再搭配上眼角泪痕红肿,看上去更加我见犹怜,似一位女郎。
商贵妃在一旁看着,假惺惺扶住了汤氏,柔声道:“皇后,陛下就在跟前,您只需将委屈讲出来就好,切莫动怒。”
在商贵妃的劝阻下,皇后这才缓了手,一脸凄楚跪下,冲着淳德帝道:“陛下,臣妾被这假货坑害苦了!”
接下来,她便啜泣地将那橙红与她商量的说辞说了出来,只说大皇子不知从何处寻来了跟太子一模一样的假货,用疯药迷住了她的心智,妄图假冒国储祸乱朝纲的事情统统讲了一遍。
听得淳德帝头皮微微发炸,皱眉看着皇后道:“朕看你现在说得就是疯话……你说现在的太子不是凤栖原那孩子?”
说到这,他转头看向那在一旁啜泣发抖的凤栖原:“太子,说话。”
那少年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抬眼看向了皇后,颤抖着嗓子道:“母后,您不认得孩儿了?”
汤氏却还要上前扯他,眼里满是怨毒之气:“本宫日日梦见你这张脸,恨不得撕烂了你!”
淳德帝不过是批奏折歇息的功夫,就搅进着一团乱里,有些不耐烦道:“既然说太子是女子,李泉,带太子去验明正身!”
可就在李公公要过去的时候,太子似乎入梦方醒,抬头抖着嘴唇道:“父皇,儿臣还是不是大奉国储?”
淳德帝道:“没人废你,你说呢!”
“既,既然儿臣是国储,为何被人污蔑是女子,说搜身便搜身?”
淳德帝气笑了,指着皇后道:“因为说出此事的人,是你母后!怎么还需得去族祠请示先祖,才能验你的身?你给你母后看看,省得她在此疯言!”
凤栖原吸了一口,恍如背书一般道:“若是有人说我是女子,我便要宽衣解袍,堂堂储君跟红楼歌姬有何区别?商贵妃明知我母后犯了疯魔癔症,却还撺掇了我母后来此闹,总要有个章程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