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只就听身后传来诧异声音:“太子,你要做什么?”
小萤回头一看,暗卫头子慕寒江不知从哪里冒出,正带着几个侍卫诧异立在她的身后。
这位还真他娘的神出鬼没!
不是听嫣嫣说,她阿兄去了临县公务去了?怎么又跟着她来这了?
只是此时小萤有些骑虎难下,鉴湖应该把太子遗书拿给人看了。
这样绝佳的,不会留下尸身的死法不容易碰——被慕寒江撞见了也好,正好让他做个人证!
想到这,原本打算留下衣服悄然离开的闫小萤,只能假戏真做,深吸一口气,冲着慕寒江大喊一声:“替我给父皇带话,我下辈子绝不做皇子!”
她喊完便转身飞跃,朝着崖下而去。
冯毅说了,这下面的水流只要不是雨季,就不会太湍急,是以下游平缓。
她下去之后便可潜水岸边,趁机溜之大吉。
至此以后,凤栖原这个名字就可以安然躺在皇室早夭皇子的名册上,她和阿兄也无后顾之忧了。
山崖很高,飞跃下去的时候耳旁呼啸生风,仿佛都是自由的呼喊。
可那自由的呼喊只呼啸了一半,便止住了。
小萤的一只脚踝被人拽住,整个人在空中一顿,又狠狠摔向崖壁。
当身体撞向坚实的山崖,真他娘的疼!
小萤狼狈倒挂,奋力抬头回望,却看见黑色猎装的高大男人正单手挂在崖壁,死死拽住了她的脚踝。
凤渊?他又是何时跑来捣乱的?
只是崖壁单薄,显然支撑不起二人的重量,眼看着二人要一起滑落,小萤只能大喊:“松手!不然我们两个人要一起掉下去的!”
可她忘了,凤渊是个疯子,很敢赌命。听她这么喊,那握住脚踝的手劲都加重了很多,疼得小萤忍不住哎呦。
就在关键一刻,慕寒江已经上前牢牢握住了凤渊的手,跟高崎等侍卫一起合力往上拽。
小萤绝望地感受着身体一点点上移,无语翻着白眼。
苍天在上!她闫小萤谢过凤渊和慕寒江的祖宗十八代!
她不死心,试着挣脱,奋力抽脚。奈何那握住她脚踝的手似铁钳,就算被她脚踹也不撒手。
在高崎和其他侍卫帮衬下,不多时,纤柳少年就被那两个男人合力拉拽上来了。
而这山崖上的人也开始越聚越多。
这场面,可真够他娘的热闹。
太子想不开跳崖,叶将军惊闻变故,带着大队人马也陆续赶到。
尽忠跑得气喘吁吁,看太子无恙,刚刚放心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身边的鉴湖一声凄厉绝望悲鸣:“不——”
然后那鉴湖如脱水般瘫软在地,捶地放声大哭!
尽忠傻眼了,在太子忠仆这个赛道上何时加了这么强劲的对手?
他有些落了下乘,赶紧狠狠拧一把大腿根,也跟着鉴湖一起扑在地上嚎啕大哭。
嘴里则高呼主子万万莫要丢下他独去,他尽忠就是在黄泉路上,也要陪在太子左右。
在两位忠仆呼天抢地的呼号声里,慕寒江简单查看了太子伤势。
少年应该是拉拽时挣扎,在崖壁剐蹭了胳膊和脸蛋,略微有些划痕。
此时瘫在地上少年看上去发丝凌乱,软嫩脸蛋激动得微鼓,神色愤然——怎么形容呢?就仿佛装满熔浆,马上快要爆裂溢出的精致瓷娃……
他想伸手将少年抱下山去。可是一旁的大皇子却早一步抱起少年。
凤渊沉声道:“我来吧,此事不宜张扬,你将那些人遣散。”
太子想不开跳崖,并不是什么光彩事情,不必众人围观。
慕寒江起身,跟叶将军一起让侍卫疏导那些跑过来的郎君们尽早散去,并且告诫他们事关皇家颜面,务必莫要乱语,跟人说今日的事情。
待他转身时,看见大殿下抱在怀里的少年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眼圈含泪,表情恨恨,正搂着大殿下的脖子窃窃耳语,似乎跟长兄抱怨着自己的委屈……
小萤的确是在抱怨,不过嘴中的内容是风清月雅的慕公子无法想象的脏!
她骂足了凤家满门半本族谱后,才勉强压住火气问:“你怎么跟来的?”
第34章
凤渊被小萤骂得狗血喷头,居然还能沉得住气。
听到小萤问为何会出现山上,他低声道:“是你的宫女太心急,没算好时间,早早拿了遗书给人。”
原来今日之
事,大半坏在鉴湖身上。
虽然小萤很贴心地在遗书里求告父皇,万万莫要迁怒降罪他的宫人,以免他增添罪孽,九泉下难以安歇。
可是鉴湖却觉得若察觉太子失踪过久,她身为贴身侍女还是难逃失职之罪。
于是心急之下也顾不得掐算着时间,还是提早将遗书呈递给了叶将军。
哪知道叶将军还没读完,同在帅营里的凤渊却一把抢过来,一目十行看完,突然如离弦之箭般几步窜了出去,骑马飞奔上山。
结果正好撞见了闫小萤飞身跃起的一幕,凤渊飞身而下,然后跟慕寒江一起“救”下了太子殿下。
小萤无语地看着凤渊身后,那因为绝望而哭得走不动路的鉴湖,不由得无奈瞪她一眼。
还知道哭!该!早干嘛去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显得略长。
凤渊稳稳抱着小萤,在快要到山脚下时,才附在她耳畔幽幽来了一句:“看你骂人的中气,不像寻死的。所以……你究竟是想干嘛?”
小萤真累了,这半日白忙也是让人颓唐。
她懒得说话,只假装虚弱,闭眼靠在男人宽阔厚实的胸膛上,趁机养养精神,想想接下来的出路。
凤渊低头看着紧闭眼眸装睡的少年,虽然没有等到回答,还是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借着胸膛震到了小萤的脸上。
小萤半掀开眼皮,冷声问:“笑什么?”
若不是他和慕寒江这两块臭膏药,她早就顺利脱困,赶着回去给义父他们解围了。
待到了马车边,凤渊将她放在了马车上,然后转身对慕寒江道:“太子情绪未稳,我跟他一车同回,免得殿下一人乱想,再做傻事。”
慕寒江有些迟疑,因为在他看来,凤渊才是情绪更不稳定的人。
若他发病,太子倒不必费力爬山跳崖,只嘎嘣一下就能被凤渊掐死过去。
毕竟十年前就有过这般情形,他当时跟在母亲身边,亲眼目睹了凤渊将凤栖原按在水中的狂躁。
不过太子却在马车上有气无力道:“孤不懂事,方才骂了大皇兄,一同坐车回去也好,正好跟大皇兄赔不是……”
既然太子不怕,慕寒江自然不好叨扰凤家亲兄弟情谊。
待车帘放下,小萤也懒得装相,伸着腿儿靠在软垫上,打量着对面的凤渊。
凤渊的兄长情谊似乎耗尽了,无意开解寻死的四弟,只是打开方才侍从递过来的书袋,掏出一本折了页的书,默不作声地看起来。
小萤伸着脖子看了看,书上面满是葛先生的标注,看起来像是论政一类的。
帝师葛大年与这个凤渊乃是亦父亦师的关系。那老头儿以前的避忌到了大皇子身上,似乎成了百无禁忌。
这几日甚至不大管她这太子的功课,恨不得月余的功夫就补足大皇子多年的亏欠。
这么用功?难道回宫葛帝师要考试?既然如此,干嘛跟她同乘!
看他拼死跃下崖的样子,还以为多心疼弟弟,害得她还略微感动,觉得皇室里到底有些温脉亲情。
小萤如今消了火气,整个人又能稳重起来,便笑嘻嘻冲着凤渊道:“哎,皇兄还有没有门路,让我再出趟城?”
凤渊听她语调平和,不再骂人,倒是抬起了头,放下书本,看了看她,然后拿起巾帕替小萤擦拭她脸上的蹭伤。
“若是还想这般寻死,我不会替你安排。”
虽然他的动作很轻柔,可语调冰冷,毫无斡旋余地。
小萤懒得跟他迂回废话:“你应该猜到,我不是想寻死,我……就是厌倦了储君之位,想自由自在出去走走……再说我走了,也碍不着你什么事情,对不对?”
凤渊又要替她擦拭脖子,却被小萤扭头躲闪掉了。
她虽然不太讲究男女大防,而凤渊也没看破她是女子,但这般也未免太亲密。
所以她伸手接巾帕,自己照着一旁抽屉上的小铜镜擦擦便好。
凤渊将巾帕交到了小萤手上,垂下眼眸,淡淡道:“棋局未过一半,不是想停便能停的……”
放屁,她又不是他盘上的棋子,各自谋划,她的死活,干他什么事?
可还没等她开口,凤渊便一句话定住了她的身:“你救完了人,不代表了结宫中事。这个凤栖原……你还得继续当下去!”
小萤顿住了,慢慢转头紧盯着凤渊:“你这话……什么意思?”
凤渊看着她的眼睛,道:“今天夜里若是有空,去我那坐坐,想吃什么,我叫人给殿下准备。”
事已至此,不必无谓狡辩,小萤迅速冷静,挂着笑道:“好啊,我最爱去大皇兄的宫里坐坐了。”
正说话的功夫,忽然有马蹄声接近,只听慕寒江的声音在车窗外传来:“太子殿下,是否要饮些水?”
主子用水,都有宫人伺候。
可慕公子却主动行了下人差事,并非献殷勤,应该是不放心太子与大皇子独处吧。
护送太子回宫时,若太子因为疯皇子死在马车上就不妙了。
慕寒江不愿担责,自然要费心留意一下。
小萤听了慕寒江的话,如获救命稻草,扒拉开凤渊将头探出了车窗,对骑在马上的慕寒江道:“车里闷,孤想骑马透透气。”
慕寒江抬眼不动声色看了看她,嗯,神色正常,应该是没有被大皇子胁迫殴打的样子。
不过太子刚跳崖,若一会又不小心从马上跌下,陪侍之人都推脱不得责任。
所以他想了想道:“殿下若实在想骑,可愿与臣同骑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