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萤也望向凤渊,希望他识大体,将帐子让给储君。
可惜这位苦日子过够了,对于吃食主行一类从来不让。
小萤无奈,只能点头应了这帐子的安排,心想实在不行,自己半夜溜出去,带着枕被寻个僻静地方独睡就好。
不然这么特殊的节骨眼,跟郎君同住还真是十分不方便。
趁着侍者们搭帐子的时候,小萤选了个地儿坐下。
凤渊走过来时,瞥到了她苍白的脸颊,问道:“怎么了?”
小萤难得萎靡,再无往常的轻松惬意,只有气无力道:“可能吃坏了东西,肚子有些疼。”
第39章
凤渊听
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并不见热后问:“要不要我叫随队的郎中来给你看看?”
小萤连连摆手强笑着表示不必。
若让郎中诊出太子来癸水,大家这一宿就都不用睡了!
这里的郎中可不是宫里被皇后安排过的御医,瞧不得!
等牛皮小帐搭好,小萤懒洋洋起身要进帐先避避寒,却被旁边凤渊从后面一把拉住了胳膊,不让她再继续前行。
小萤一惊,拧眉瞪他:“干嘛?”
凤渊迟疑了一下道:“你身后……有血……”
小萤扭头,扯过袍子后摆一看,再大大咧咧也困窘得涨红了脸,瞪着凤渊不说话。
糟糕,因为披风方才溅水,她脱下来让鉴湖拿去晾,衣服箱在船上,一时拿不过来,这下连遮挡都没有。
凤渊起初直觉她受伤了,迅速上下查看,蹙眉道:“哪受伤了?”
小萤尴尬一笑,想要从他的大掌挣脱,并想着:现在划破手指,还来得及吗?
可就在这时,凤渊突然定定看着她,仿佛缓过神来,快步走到一边,取了自己的披风替小萤披上,然后转身拦住了正走过来的慕寒江,说:“去江边走走,我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说完,慕公子似乎有些抗拒,不想私下跟凤渊相处,却还是被凤渊拽走,朝着江边走去。
小萤有种不好的直觉,总觉得凤渊是明白了,才会一语不发地替她解围。
若是如此,他……岂不是早知道她是女郎?
知道凤渊是故意支开慕寒江,给自己行些方便,于是她赶紧进帐洗漱换了中衣,又让鉴湖拿了一套新衣。
等凤渊裹着一身寒气回帐篷的时候,小萤已经裹好被子,不知不觉睡了一觉。
帐子里就这么小,避无可避,凤渊并没有躺下,而是曲着一条长腿,靠坐在了小萤身旁。
被他夹带的寒气袭来,小萤不适半睁着眼,瞥着他。
帐篷外的篝火跳动,透着帐篷衬得凤渊侧脸暗影重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神色,仿佛山崖压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凤渊,就好似荒殿那一夜,他将她按倒在地的情形一样,满溢着让人不适的莫测高深……
小萤慢慢坐了起来,轻笑着问:“大殿下,干嘛这样看着我?”
凤渊没有说话,只是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牛皮水袋,扔给小萤。
小萤一摸,居然热烫烫的,这么烫并不能立刻饮用,应该是特意灌的热水。
“烫一烫肚子,会舒服些,里面是我命人熬的姜糖水,稍微凉些,你便可以喝了。”
凤渊的声音清冷,似帐篷外吹入的寒夜江风,并不温暖人心。
小萤听得有些想叹气,笃定凤渊都知道了。
她抿了抿嘴,不知该不该捅破那一层纸,最后还是试探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被囚十年,也没有侍女一类,该不是院里的老鼠来癸水,被他一一照拂过吧?
凤渊似乎听到了她腹诽,抬眼深看着她道:“葛先生教的。”
小萤都要笑了:“不是,帝师给你讲这些?”
她不是跟凤渊在鸡同鸭讲吧?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凤渊懒得在这种小事上扯皮,言简意赅道:“寻本医书,便可通男女大意,不光有字,还有图,怎么,你没学过?要不要我教你?”
小萤无语一笑,凤渊又补充道:“葛先生以前每个月固定的日子都会给孙师娘熬姜糖水,不让她碰冷水,还会给她按摩穴位,时间久了,也能琢磨出为何……还疼吗?要不要我替你按按穴位?
小萤的脸被帐外的篝火映得有些微红,睡得蓬乱的鬓发有些散落下来,衬得她此刻终于有了些女郎的娇羞。
他还知道这是夫君照顾妻子的手段,居然大言不惭提这个?
人家葛先生和孙师娘是夫妻,而他的爪子能摸得上她哪个穴位?真是不懂得男女大防!
不过她还是领情地将水袋拽进了被窝,放在腹部暖融融的,很快就缓解了不适。
她刻意压低声音问:“你何时知道我是女郎的……”
凤渊怪异看她一眼,觉得这个问题简直不值得一问。
“第一次见你时,不过回宫之后,倒是再三确定了一下。”
“确认什么?”
凤渊这次笑得有些真切,却带着十足嘲讽:“证明是满宫的人眼瞎,而不是我一个在凭空发疯……”
小萤笑了,也是!她第一次出现在他院子里时,在打斗中散乱头发,被他看出来也很正常。
这时凤渊冰冷的话再次传来:“让个女郎入宫救阿兄……你阿爹还真疼你!”
闫小萤诚实回答:“我阿爹不知我的主意,他又不是你,明知是女的,还敢硬留下!”
凤渊这似乎被怼了七寸,看着小萤的眼神渐渐不善,最后冷冷道:“天底下,像你胆子这么大的不多,得用即可。”
也对,反正他是皇帝的儿子,就算自己东窗事发,又与他何干?
最让小萤介怀的,是另一件:“你既然早就知道。干嘛那夜还抱我求慰藉?又跟我同睡一床?凤渊,你堂堂皇子也太没品了吧?”
凤渊靠坐着合眸养神,云淡风轻道:“不是说,再三确定了一下吗?”
哦,那大皇子真是讲究人,确认得挺仔细的呢!
小萤伸手在他脖子处比量了一下,突然有种不管不顾,先一把掐死这厮的冲动。
“那你现在还赖在帐子里不走,是准备再确认什么?”
她虽然这么说,可对凤渊能让出帐篷的事情并不抱希望。
此处寒凉,睡在帐篷外终究辛苦些,不论怎么算,也该是她这个充皇族的假货去睡外面。
凤渊今日却转了性,很是干脆起身道:“睡吧,一会水袋凉了,我给你换。”
说完,他便出了帐子。
小萤躺了一会,伸手撩开帐篷看着凤渊,他并没有走得太远,而是在篝火旁打了个铺子,然后盖着披风和衣而眠。
此时夜冷风大,那些没帐子睡的侍卫们,也大都回到船上休息了。
闫小萤看了一会,便放下了帘子,秉承着天塌地陷,也是先死大个子的宽心,合眼休息了。
不过这般小日子,到底睡不太踏实。半梦半醒间,她知道凤渊还真进帐帮她换了两次热水袋,滚烫的水袋还裹了一层帕子,驱散夜的寒凉。
这厮虽然心思深沉,偶尔略显冷漠,但幸而跟葛先生学习了几年人情,倒是学会了恩师照顾人的手段。
最后一次时,小萤闭着眼对他说:“下半夜更冷了,你还是在帐篷里睡吧。”
说着,她主动往旁边挪了挪,给凤渊让出地方来。凤渊也没客气,沉默了一下,出去将褥子和披风取回,就在小萤的身边躺了下来。
郊外水边这一宿,小萤倒是睡得暖融融的。
晨起时,她发现自己挨着大皇子略近了些,整个人都挤在他的身侧取暖。
而凤渊跟同床的那一夜一样,躺得板直,并未有任何逾矩。小萤这一夜承蒙照顾,真心实意地对大皇子道了声谢,然后便毫无羞涩感地起身背对着他问:“你帮我看看,身后有没有弄脏?”
既然他都见过自己尴尬一刻,图省事问一嘴,也无不妥。
凤渊似乎被她不拿自己当外男的大大咧咧震慑了一下,瞪了她一会,突然一把将她拉扯坐下,然后贴耳道:“你若不愿拿自己当女郎,以后就不要怪我对你不拘小节!”
他挨得太近,小萤并没有躲,也故意贴耳道:“一时拿你做了知心姐妹,多有得罪!大皇兄!”
凤渊抿了抿嘴,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继续倒下补觉。
小萤扭身自己检查了一番,这才放心披起了斗篷沿江走了走。
此处晨雾未散,江面被雾霭笼罩,走在江边迎面的寒气倒是提神。
小萤看过了地图,今晨起来,再赶上半日的路程,就能到江浙临界比较热闹的永阳镇了。
因为有腾阁老的缘故,赶路大锅做饭的时候,也就了老人家的胃口,小萤连续喝了半月的稀粥了。
她打定了主意,待到
了永阳镇,一定要大吃特吃,补了这一路的亏欠。
正想着,身边走过一人,小萤侧头一看,原来是慕家郎君。
他最近似乎学乖了,不再穿得白衣胜雪,而是听她之言,换了件深色的衣服。
“殿下昨夜睡得可安稳?”
闫小萤漫不经心点了点头,便听慕寒江又问:“昨晚起夜时,见大皇子独坐篝火旁,似乎很晚才进帐休息……”
“哦,我睡觉打呼噜,可能吵着大皇兄了。”小萤的谎话张嘴就来。
慕寒江没有再说话,不动声色地看着太子的侧脸。
最近他看太子的时间略长了些,因为脑子里总有一句话横在那,始终过不去。
在凤鸣殿前,皇后歇斯底里地哭喊,说太子是假的,他……是个女郎。
虽然皇后癫狂,可她为何会这么说?
事后,慕寒江以母亲的名义给汤氏送了一本经书,里面附了纸笔。
皇后若有隐情,大可如此写下告知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