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慕寒江一路风尘仆仆赶到时,小阎王已经消失在了城头。
许多人都看到了告示,如此口口相传,就算撤下告示也无用了。
气得慕寒江难得失控,将手中的马鞭狠狠摔在了地上。
再说那在城头昭告百姓的小阎王,跳下城头之后,便乘着金叔备好的船,一路顺水而下,折返回了驿站。
女郎惯常那几日还
没走完,身子其实正是发虚的时候。
迎风赶路折腾了这么一天一夜,等到了驿站时,小萤还真的有些风寒发烧了。
看来,还是在皇宫里待久了,让身体都变娇贵了!
她觉得下次不要再拿风寒当借口,不然老天还真的会应验。
咬了咬牙,小萤让自己千万别打摆子,在外面倒下。
驿站是出来容易,进去难。
为了避开影卫耳目,小萤踩着点,待运送蔬菜的木板马车路过时,迅速滑入车底,将身体尽量贴附车底板入了院子。
等有官兵要来验看时,她早已滚到一旁的柴草堆后,迅速上楼了。
鉴湖看她平安回来,狐疑上下打量,待看到她的胳膊上沾着斑驳血痕时,差点惊得叫出来。
小萤宽慰她:“没事,是别人的血……”
鉴湖无语凝泪,就因为知道是别人的血,她才更怕好不好!
这小女郎又干了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
小萤虽有快船加持,可是往来几地也折腾了一天一夜外加小半天,便叫鉴湖打盆热水,她需要擦洗一下。
可刚解开衣服的光景,本已上栓的房门咣当一下被人从外面给猛推开了。
本该在江对面大营的凤渊,不知何时折返了回来。
他回来后,听闻太子从昨日清晨吃饭后就一直未出屋,便解开盔甲扔给一旁的侍卫,大步流星几下上了二楼。
待走到太子房门前,那小宫女鉴湖正守在门口,抬头撞见他,神色有些慌张,居然还想拦住他,不让他入。
凤渊伸手便将鉴湖扒拉到一边,寒着脸一脚踹开门便进去了。
当他大步转到屏风那时,平时淡漠深邃的眼眸却开始慢慢睁大。
眼前的四弟衣衫不整,乌发披散下来。长衫褪下,只穿了半解的里衫,雪白的脖颈一路延伸,看上去透着白雪春阳般的圣洁,若不是胸前裹着厚实缠布遮挡,那视线便可越山翻岭了。
那女郎仿佛不知害羞为何物,虽然脸颊绯红,可看凤渊闯入,也不知是不是吓傻了,居然没用手臂护住微微敞开的衣襟。
她仅仅是瞪着惶恐的眼,将两只手臂无助背在身后,脆弱纤薄得仿佛献祭神明的贡品。
只要伸伸手,将那段纤细的颈狠狠捏握在掌心……
凤渊愣住了,他臆想了这女郎种种幺蛾子,就是没想到她只是在宽衣洗漱。
虽然老早就知道她是女郎,可眼前明艳一幕倒是在凤渊的脑中再次狠狠加深了印象……
直到小萤瞪着大眼问他:“大殿下,看够了没有?”
凤渊才如梦方醒,转身大步出了屋,并体贴带上了撞得有些散架的房门。
小萤缓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出藏在身后的胳膊——那上面的点点血痕还未洗干净。
幸好那疯子的眼睛方才定在别处,并没注意她的胳膊,不然定会发现破绽。
等她清洗完毕,又换了身衣服,这才软趴趴地钻入被子里,有气无力道:“大皇兄,还有事吗?”
凤渊这次倒是有礼许多,得了她的同意才进来,方才他就看她的面颊绯红,原先以为那是因为他突然闯入,惹了女郎害羞。
可现在她闭眼躺着,红潮未退,伸手摸了摸,居然在发烫。
看来楼下郎中所言不假,她的确生病了。
小萤有气无力道:“从昨天起就难受,什么都不想吃,若不是方才出汗,黏得难受,床也是懒得起的……大皇兄,我是哪里不好,惹得你踹门进来。”
说到这,凤渊倒是镇定,有理有据回讽:“你入我屋子,又有哪次敲过房门?”
小萤看了一眼那破碎的门,窝在枕被里,有些讨嫌地问:“是不是以为我跑了?怎么还气急败坏的?”
凤渊没有说话,不知算不算默认。
小萤犹在试探:“若我……真的不告而别,大殿下当如何?”
本以为他会说些威胁阿兄的话,威胁自己打消此类念头。
可没想到,凤渊只是伸手扶住了她的下巴,表情深沉难测,仿佛在揣测她话里带了几分真意。
那手也渐渐有些下移……
若是真正的阿原,只怕此刻已经吓得体如筛糠,疑心大皇子又要掐人脖颈了。
小萤不动声色,任着那放肆手指触碰到了颈窝,才懒洋洋伸手捏着他的腕,笑着问:“干嘛?我若想逃,你就掐死我?”
凤渊慢慢低头,跟她鼻尖相抵,深眸暗流涌动,低沉道:“这么想知道,以后有机会,你可以试试。”
这般距离,太过暧昧。
在荒殿囚了十年的疯子,十分忠诚于身体饥渴本能,遇到可口的肉菜,都是毫无顾忌大口吞食。
而对口腹之欲相类的欲念,是不是也会无所不用其极的索取,不懂何为隐忍克制?
小萤早就发觉这人不懂男女大防,如今一看,倒是应验了。
一时间,她撩拨逗趣的心思大减。
凤渊不是凤小六一般天真的孩童,更不是慕寒江那种道貌岸然,懂得维系文雅的公子。
撩拨恶狼失控,被惦记上,总是要让它扯下一口肉才肯罢休的。
所以她用力扯了他的手,继续萎靡在被子里,有气无力道:“难受,想要再睡一会。”
凤渊也不再发颠,起身投了湿巾,放在小萤的头上:“烧还没退,那郎中开的药可还管用?”
小萤缩在被子里懒懒的:“再睡一觉应该就会好了。还有,驿馆食物太清淡,吃不下。我想吃上次街边看到的虎皮猪蹄,还有糯米酥鸡卷、芋泥蟹肉包……”
这哪里像病了,分明是在发饿。
凤渊倒是听得耐心。小萤列出了长长的吃食单子后,本以为他会吩咐下人去买。没想到他起身下楼,亲自采买去了。
若是不知情的,还真当他是个体贴弟弟的好兄长呢。
等他走后,小萤重新坐起,让鉴湖叫尽忠,让他去跟楼下大皇子的侍卫套套话,看大皇子急匆匆回来干嘛。
不一会,包打听尽忠便回来了。
原来腾阁老这一路上看大皇子跟他的四弟相处不错,甚至在太子睡不惯时,还给太子让了半宿的帐篷,当是兄弟情深。
现在太子生病被留在驿馆,他到了金水郡后,不放心太子,便托个军曹给大皇子稍信,说太子病了,让他得空的时候,过江看顾下太子。
原本只是想着军营距离驿馆近些,告知一声,大皇子也不必立刻回来的。
不过大皇子好似睡不惯军营,听着将士训练呼喝声心里烦闷,夜里雾浓,不好开船。
第二天一早便坐船渡江,赶回驿馆了。
小萤冷笑了一下,还真是怕她跑了,所以急得一宿不睡?
至于王八蛋踹门的事情,等她睡足了再说。
于是她跟大皇子说的睡一会,就这么变成睡了整整一日。
待再起床时,已经华灯初上时,若说闫小萤来回颠簸舟车辛苦,其实有一人比她还累。
被那小阎王耍得团团转,却处处迟了一步,只能给那贼子善后。
慕寒江心中的郁结之气,实在难平。
他少年得志,手里办过的差从来没有这次这般窝囊。
高崎看着公子黑脸的样子,小心翼翼问是不是要回军营。
慕寒江实在也是疲累了,不想再坐船赶路,便打算折回驿馆,休息一夜再说。
等入了驿馆后院,才发现跟他的一路风尘仆仆相比,太子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
现在已日暮偏垂,灯笼高挑,会养生的当知过午不食的道理。
可那院子里石桌上摆着满登登的食物,看样子也不像驿馆做的,倒像是外面街市里买的乱七八糟的吃食。
而太子也不是一个人在食,本该在军营的大皇子居然也在。
这满桌子的美食,听说也是生病的太子央求着皇兄代买的。
睡了一天刚退烧
的小萤想要在院子里吃饭透气,正埋头啃着凤渊刚给她买的卤虾。
看着慕寒江进来,小萤笑眯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挥手招呼:“慕公子,孤正愁东西买多了,要不你也过来吃吃?”
慕寒江对这些不干不净的吃食向来敬而远之,平时更不会主送往凤渊的跟前凑。
但是他今日心中郁结,一天都没吃东西,倒是很想饮两杯酒水解渴。
于是他施礼之后,便也不客气地坐下,管侍从要了一壶酒来,扬起脖子便先空腹喝了一杯酒水。
小萤吮了吮手指,笑着问:“慕公子今日未穿白衣?这身灰色的看着也不错!”
高崎在身后幽幽解释道:“公子穿的就是白衣……”
这一天一夜,他和公子全用来骑马赶路,扬尘不断,胜雪白衣愣是变成灰扑扑的颜色了。
解释完了,高崎便觉得不妙,因为他们公子的脸色更加沉郁了。
喝完酒,慕寒江也不说话,就是反复看了凤渊几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凤渊瞟了慕寒江一眼,难得主动开口问:“……慕公子有事吗?”
慕寒江自嘲一笑:“臣……的确有事需得大殿下相助。”
凤渊头也不抬,继续剥着虾皮,然后将虾放到太子的碗里,淡淡问:“什么事?”
慕寒江一眼严肃道:“有一路招式,想要大殿下帮臣认认!”
凤渊的武功承袭自萧天养,而萧天养的武学造诣其实早已强过他的兄长萧九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