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芙关上窗户,连忙和素心退后到稍微安全的地方,她一边安慰素心,一边祈祷着国公府的人以及官差能快点进来救出她们。
……
裴珩知道温芙来了雅间外不到片刻又走了后,下意识就想追上去同她解释。
然而走到廊道拐角处后却遍寻不到她的踪影了,他又往中间赏花灯处人多的地方也寻了一遍,只是仍未找到,正准备把走廊尽头处人少的地方也找一遍时,却远远的瞥见楼梯口处有一道浅青色身影一晃而过。
他心下以为她从酒楼出去了,便连忙追了下去。
然出了酒楼门口,追上那道浅青色背影时,转身回头的却不是他的妻。
他认错人了。
他又想着温芙或许是先回国公府了,便立即又去了马车停放处询问马夫,然马夫却道夫人未曾来用车。
闻言,他沉默了片刻,之后又吩咐两个马夫去街上寻一下,让他们找到后便立即来禀告他。
而后他又再次原路返回了天香楼,打算待会儿让松青和其余小厮再在酒楼内搜寻一番。
然天香楼刚映入他的眼帘,他就看见酒楼不远处乌泱泱围着一圈人,紧接着,耳边突然听见酒楼内不断的有尖叫声和哭喊声传出来。
裴珩眼皮一跳,立即快步上前拨开了围观的人群。
他定晴一看,只见天香楼顶楼似是着火了,酒楼周身都冒起了浓浓的黑烟,透过窗户可见阵阵火光。
一楼门口处也时不时有人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嘴里还一边喊叫着:“着火了!着火了!”
裴珩浑身一震,第一反应是他的妻还在里头。
一时之间,他什么也顾不上想,顿时就冲了进去。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有一道青色身影,也同样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天香楼顶楼
温芙用力按着湿帕子,捂住口鼻,极力维持着清明。
火势越来越大了,她能明显的听到门外房梁被火焰烧断砸落下来,发出的巨大动静。
火虽然暂时没烧进来,但烟已经弥漫了整个雅间,温芙被呛得眼泪直流,嗓子也被熏哑了,疼得厉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仍旧没有任何人前来解救她们。
身旁的素心方才还吓得直哭,眼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紧紧挨着她,昏昏沉沉的。
周身的空气越来越热,仿佛下一刻那炙热的火浪就会狂扑进来,温芙此刻突然意识到,火迟早会烧进来,也许今夜她们就要葬身于此了。
她方才一直装作很镇定,安慰素心说国公府的人发现她们不在,一定会来救她们的。
可事实上,她也不是那么确定。
毕竟她在府里一向不被人所在意,她今日若真的葬身火海,长公主和裴愉,以及王氏等人或许还会因为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了她,而感到开心不已。
而裴珩呢若她葬身火海,他会为她这个妻子感到伤心吗
温芙苦涩一笑,心想他也许是会的,只不过伤心的时间只有一时半会,又或许是连伤心也不会有的。
兴许等她的丧事一办完,他就会听从长公主的安排,娶一个足以和他家世相匹配的贵女做续弦,再将张雪儿纳入房中。
而她,很快就会被他所遗忘。
温芙掉着泪,边思绪混乱地想,或许,在这世上真正在意她的,就只有表哥和姨父姨母了吧!
想到沈墨怀,她又觉得心里头有些遗憾。
她本以为,他们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有机会再次重拾缘分,相伴终老。
而如今,怕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当此刻脑中的意识越来越混沌时,她才真正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其实,她也很害怕,会怕疼,会怕被火烧,会怕真的就死在这里。
她眼里的泪珠不停的砸落,眼中仅存的那丝清明也在慢慢消失。
然正当她即将晕过去时,恍惚之间却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阿芙——”
“阿芙——”
求生的本能瞬间将她唤醒,她愣了一瞬,眼中立时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静下心去听,依稀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温芙立即扶着墙壁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她咳嗽了几下,忍着被熏得极疼的嗓子,努力提高音量去回应外边的人:“我在这……”
外头的人静了一瞬,好似是听到了她的应答。
下一瞬,房门被一脚踹开。
第22章 吃醋
沈墨怀特意赶在上元节前一天到了京城。
今日午时一过,他便让于泰去成国公府门前隐蔽处守着,好确认今夜温芙是否会出门。
到了傍晚时分,于泰来报了信,他便又立即动身远远的跟在了成国公府的马车后头,一起来了街市。
在人潮如织的繁华大街上他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带着些许紧张而又欣喜的心情,贪恋的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儿缓缓的从马车上下来。
他透过车帘看向温芙,只见她穿着浅青色裙衫,身形看上去似乎要比从前清减许多,那张原本还带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如今已瘦成了瓜子脸,整个人看上去也不似以往那般娇俏活泼,而是变得极其内敛沉静。
明明他们才分开一年多而已但他却觉得她整个人的气质已悄然改变了许多。
他不晓得她的这些转变对她来说是算好还是不好
他带着探究之心,一路跟着她和国公府的那些人,去了天香楼楼下。
很快,他心中的疑问便在那场猜灯谜比赛中得到了解答!
花灯璀璨,流光溢彩。
他带着面具躲在人群之中,亲眼看着她那位所谓的夫君,将赢来的花灯当着她的面送给了另外一个女子。
又远远的瞧见了她微微失落还要强装平静的神情。
若不是他来了京城亲眼所见,竟还不知他从小宠到大的姑娘正过着这样被人冷落的日子。
她那位所谓的夫君,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世子,既已娶了她,为何又不好好对她
在那个男人转身进了天香楼时,他心想,若是他,能够娶到这么好的女子,绝不会舍得撇下她独自上酒楼,他定会好好陪伴她,牵着她的手,带她看遍所有有趣的事物,吃遍所有她爱吃的珍馐美食。
任她想逛哪里,想买什么,他都统统依她。
然现实是他只能躲在来往的人群之中,默默的注视着她
他跟着她去了湖畔,又悄悄的躲在树下,看着她将手中的孔明灯放至天际。
他当时就在想,当她看着漫天璀璨如星的灯海时,当下是否也会像他一样,想起以往每一年他们在一起时,一起合力将手中托举的天灯放至天际的场景
后来,见她自湖畔离开,他仍旧没有忍住,跟了上去。
他始终默默的跟在她身后,当她在人潮汹涌的人群中差点被撞得摔倒时,他下意识就伸出双手上前护住了她。
当他低头望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莹白小脸时,他恨不得立即将面具摘下,而后拥她入怀。
他想告诉她,自他们二人分开的那日起,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
可心中纵有万般衷情要诉,他却已经没有了开口的身份!
他心知,这一切都不合时宜。
国公府的下人就在眼前若传出去,她要面对的那些风言风语足以逼死一个人。
世人对待女子往往更为苛刻,国公府那种高门世家更是将清白名声看得极其重要,他不能害她!
只是,他在心里发誓,早晚有一天,他会强大起来,会让任何人都无法再利用他和阿爹阿娘来威胁阿芙。
她要让温芙顺利的脱离成国公府,与那位裴世子一刀两断,再与他重新开始。
他怀着克制的心将怀中人放开,伪装成一个只是仗义相助的路人。
最后,他又跟着她到了天香楼,但是这一次,却再没有了勇气去随她上楼。
他怕看到她与那人并肩站立的样子,他们以夫妻名义同处,而他只是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只敢躲在阴暗角落里偷看他们的可怜虫。
他在天香楼路旁的马车上坐了很久,直到听见外头传来异动,掀开车帘,才发现酒楼内竟不知何时着了火!
想到阿芙还在里面一种害怕失去她的恐慌感油然而生,下一刻,他立即掀起车帘跳下马车,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天香楼内
烈火焰焰,浓烟滚滚。
整个走廊随处可见躺在地上的尸首,他遍寻不到温芙,心底的恐慌更甚。
好在老天待他不薄,终于让他在走廊的最尽头处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发出的位置,一脚踹开那间雅室的大门,一眼就扫见了左右摇晃着身子,正艰难行走着的温芙。
大门被踹开的那一瞬,温芙愣了一下。
“阿芙……”只见门口处出现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身影,正焦急的在喊着她。
门口的沈墨怀快速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温芙此刻一张小脸灰扑扑的,面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一下就绷不住了。
他大步迈了过去,将她早已嫁做他人妇的事实暂时抛到了脑后,一把就将她抱入了怀中。
“表哥……”温芙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眼泪不由自主的汹涌落下。
幸好,还有人来救她。
幸好,还有人记得她。
时间紧迫,沈墨怀很快冷静下来,他立刻松开了她哭得发颤的身子,快速的解下了身上那件已被他提前淋湿了的披风,而后将其披在了温芙身上
见温芙哭得一抽一抽的,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兔子一般,他的手不自觉抚上了她的面颊,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
看向她时,他的目光中带着无限的温柔与疼惜,他心疼道:“别哭……表哥救你出去……”
温芙止住眼泪,朝他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