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没有多留,转身便迈步离开,然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身后的裴珩突然叫住:“阁下留步!”
沈墨怀脚步一顿,并未马上回头。
温芙见裴珩突然把他叫住,呼吸也顿时紧张了几分。
莫不是,他又发现了什么
沈墨怀只凝滞了一瞬,很快便转回身看向裴珩,面不改色道:“还有何事”
裴珩扫了一眼温芙身上那件碍眼的披风,随即上前去将它解开,转手递还给了沈墨怀。
他五官凌厉,天生气场强大此刻目光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朝沈墨怀道:“多谢!”
沈墨怀接过披风,藏在披风底下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几分。
静默片刻后,他朝裴珩微一颔首,随即转身离去,很快便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裴珩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回过神,突然转身问温芙:“方才那位公子,你先前可认识”
温芙此时已是疲惫至极,再没心思应对他的猜忌,她轻叹了一口气,回道:“不认识……世子,我想回去了,可以吗”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犹如一潭死水。
那双漂亮的眸子此时看上去也是黯淡无光,毫无生气。
裴珩见她如此心中募地升起一丝愧疚感,连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几分:“嗯,让你受惊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言毕,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就要上前去给她披上。
温芙垂着眸,对于他的突然靠近,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裴珩停在空中的手一顿。
他目光微动,低头看了一眼垂眸静立的妻子,默了默,他又再次抬手为她披上。
这一次,不容她拒绝。
温芙低垂着头,并不回应他的目光,只是暗自皱了皱眉。
裴珩为她系上披风的系带,继而破天荒的牵起她的手,就要往国公府的马车停放处走去。
温芙未料到他会有此举动,只感觉极不习惯,且本能的抗拒。
她下意识就要将手挣开,岂料刚一挣脱,他又强势的将她的手牵了起来,且不准她再放开。
温芙起初气闷,后来见挣脱不开,便放弃了抵抗,索性任由他牵着。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心情也变得更差了。
一高一矮的身影很快便到了马车旁,温芙趁着他和马夫交代事情没注意的间隙,快速的将手从他的大掌中挣脱了开来,而后径直往后走,上了裴宁的那辆马车。
滑嫩纤巧的柔荑一抽走,裴珩有一瞬间失神。
向马夫交代完事情后,他转身便看到温芙上了裴宁那辆车,略一思忖,他也快步跟了上去。
后头的裴宁刚要上车,却突然被人轻拍了下后背。
她转身回头,见是兄长,当即愣了一下。
她刚想开口问他有何事,便见裴珩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示意她去坐前头那辆马车。
裴宁微微迟疑了一下,待彻底领会到他的意图后,马上便让开了,随后朝他那辆宽敞华丽的马车走去。
马车内
温芙今夜委实又累又怕,甫一坐下,浑身力气就像是在瞬间被抽空了一样。
她靠着车厢,阖着眸,将手撑在小几上,缓缓揉着眉心。
当车帘被掀开的声音响起时,她下意识以为是裴宁,便没睁开眼,只继续疲惫的揉着。
裴珩甫一掀开车帘,便看到他的妻一脸虚弱苍白,疲惫无力的样子。
他心下一软,径直走到她身侧坐下,默默伸出手将她揽入了怀中,而后骤然出声道:“累了就睡一会儿。”
温芙累得厉害,正迷迷糊糊的即将睡过去时,突然被人揽住肩膀往怀中送,她身子僵了僵,在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时,瞬间睡意全无,下意识便从他怀中弹起身。
她怔怔地看了他几瞬,待反应过来是他后,下意识便往角落里缩了缩。
裴珩感觉到了她的冷淡和抗拒,停在空中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又缓缓放下。
以往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乖顺模样,他要做什么基本都不会拒绝,现下的反应却有些反常,但他心知这反常背后的原因,因而并未朝她发怒,也没有再去强求。
密闭的空间内,气氛顿时凝滞,二人许久无话。
裴珩默默思忖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先开了口。
他难得的朝她开口解释今晚的事:“我今夜进火场本是去找你的因为雪儿受伤了才……”
“我知道。”温芙打断了他的话,不想再听他往后说。
“什么”他疑惑地问。
她抿抿唇,回道:“世子为人正义,在火场里先寻到了张姑娘,自然做不到见死不救,妾身都理解。”
她垂着眼,神色平静,主动为他找好了理由开脱。
裴珩心下微停。
其实他在决定开口同她解释前就已经想好了,不管她听完会有怎样的态度,哭也好,同他闹也罢,只要不会太过分,他都会依着她顺着她,任她发泄心中的不畅快。
毕竟,今夜确实是他对她不起。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她竟会如此平静,连一句不满和抱怨的话都未曾说出口,甚至还善解人意的为他找好了理由
裴珩怔住了。
他试想过她的许多反应,唯独没想过她会这般平静。
平静得令人心慌。
按以往的想法来说,他是应该对她的态度感到满意的
毕竟,他一直希望她能保持柔婉恭顺,体贴大度的模样。
如今她确实按着他以往想要的那样做了,他却并未觉得满意,心里反而有些闷闷的
他不由地心下一顿,转而试图再同她解释,可刚打算开口,温芙却先他一步说道:“世子爷,妾身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裴珩闻言,只好作罢。
马车在国公府门前缓缓停下,温芙神情恍惚的下了车,径直便往瑞禧院走去,以至于把裴珩远远甩在了身后也未曾发现。
到了瑞禧院,她强撑着精力先安排好大夫来给素心看了看,又亲眼瞧见她去休息了才放心下来。
紧接着,她立即吩咐院里的丫鬟去抬水,而后起身去了浴房。
浴桶内,热气袅袅上升,温芙靠在边缘处,微微闭着眼,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今夜裴珩抱着张雪儿的那一幕。
她在裴珩面前表现得很平静,甚至看上去毫不在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都是骗人的
试问哪个人碰到这样的情况,能做到心中毫无波澜呢
只不过,她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嫉妒,也没有吃醋,只是单纯觉得有些难过和失望罢了。
她本以为,即便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但好歹也做了一年多夫妻,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夫妻情义在的
可通过今夜这件事,她却是明白了,她永远不该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她早该知道,自己对他来说,就仅仅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妻子罢了!
还是一个他本就不愿意娶的妻子。
一个随时会被他和长公主替换掉的妻子。
不过,转念一想,她觉得,其实这样也好。
她早晚会离开国公府,早晚会离开他,两人没有丝毫情感上的牵扯,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这样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她安慰自己
待整理好自身的情绪后,她从浴桶起身穿好寝衣,从浴房里走了出来。
她身心皆疲,此刻只想去榻上好好睡一觉。
然她刚从里头出来,却瞥见裴珩此时正端坐在卧房里,似是正在等着她。
第24章 补偿
裴珩回府后,先去同长公主夫妇以及老夫人报了平安,随后便回了慎思堂沐浴,换了身干净衣裳,再一路脚步不停地来了瑞禧院。
回想起她从火场出来之后对他的态度,他总是感到隐隐不安。
今夜确实是他的不是,思来想去,他都觉得应该亲自再同她解释一下
他坐在卧房之中,听着从浴房传来的水声,眼前不自觉浮现起今夜天香楼着火时的场景。
当时他看到酒楼失火后, 第一反应是他的妻可能还在里头,随即便毫不犹豫地冲进火海想要去救她。
他当时心里空得厉害,一种害怕失去她的恐惧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在那当下先前发生过的那些不愉快,相比较她的性命而言,似乎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
就算对他下蛊又如何,故意设计与他有了肌肤之亲,逼他不得不娶了她又如何
在意识到她今夜可能会在火场里丧生,他可能会永远的失去她时,那些曾经他所厌恶的,在那一瞬间似乎都能够去原谅了。
他心想,只要她能活着,不管她当时对于她父亲下催情蛊的事是否知情,他都可以不再同她计较了,她动手伤了张雪儿那件事,他也可以不再为此冷落她。
他慌乱的想,他日后定会更加包容她的,只要她能平安活着。
三楼烟雾缭绕,脚下障碍重重。
他上去时,走廊上的火势已经很大了,屋顶上被烧断的房梁不停砸落下来,耳边时不时有木头被烧得噼里啪啦的响声。
他疾走在走廊上大声喝着温芙的名字,将雅室的门一间间踹开寻过去,就连地上的尸首他也没有放过,一一翻看,确认里头有没有她。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他不由自主的陷入悲观之中。
那一瞬,他只觉自己的心脏颤得厉害,那种害怕失去她的惊惧感愈加强烈,恐惧就如同波涛汹涌的海水,在他的五脏六腑里狠狠拍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