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妃一声惊呼连退数步,眼中带泪满目惊恐地看着岑扶晞,岑扶晞丝毫没有理会她的眼泪,大步向外走去,身后的马上响起的哭嚎声也没有让他回头。
他没带任何人,直接打马去了一出幽静小院,怀胎刚满三月还没如何显怀的李家姑娘一身柔弱笑意迎了上去,闻着他满身的酒气也没有任何恼怒,而是不顾自己的身孕,殷勤伺候他梳洗,亲力亲为。
把岑扶晞服侍得格外周道,柔顺的做派让他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别忙活了。”
一把把人抱在自己腿上坐下,摸着她的肚子问,“我儿子可还好?”
“好着呢,王爷不用担心。”
“那就行。”
“这可是咱们皇室的长孙,你可得要好好养着,等这个孩子生出来,我就以侧妃礼迎你进门。”
虽然今天父皇没有惩罚自己,但岑扶晞心中莫名有种难以言说的恐慌,他迫切想要在父皇面前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
本来这个孩子的到来是惊大于喜的,他再傻也知此时不能得罪刘家。
但现在这个孩子竟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只要这个孩子生下来,皇长孙,足够父皇消气了吧?
*
而岑扶晞负气离开王府后,襄王妃收拾了一番,也跟着出了王府。
她直接回了娘家。
今日正好休沐,刘问仙独自在书房沉思,襄王妃抱怨了一大通没有得到父亲半分的回应,不由跺脚大声,“父亲!”
刘问仙回神,神色淡淡,不仅没有对她的抱怨做出任何评价,反而道:“你早就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气恼。”
“你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赶紧生下嫡子。”
“你别忘了,别院那位,已经胎满三月了,她是李家人,你觉得贵妃是向着你还是向着她?”
“父亲?”
“去找你娘,她给你收集了许多坐胎药的方子,去吧。”
“父亲!”
“去!”
襄王妃满腹委屈的走了。
实际上刘问仙根本没把那个孩子放在眼里。
也挺意外,居然这么快有孕。
不是说襄王打自己的脸,人还没进门就急着有孕,而是表哥表妹,血缘关系如今相近,居然也能这么快有孕。
虽然没有询问过太医,但刘问仙至少见证了三起表亲结合的悲剧,那几家的孩子,生下来就被溺死了,又特意调查过这类事情,惨剧非常多,怀不上反而是最好的结局了。
如今居然这么快就怀上了。
怀上了也不怕,生不生得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就算生下来了也不一定能被世人所接受。
就算万一中的万一,这个孩子十分健康,那也没事。
幼童能出的意外太多了,自己有一万种法子让他长不大,对于注定会夭折的孩子,刘问仙半分注意力都欠奉。
他的心思从不在内宅私斗上,一直以来的重点都放在了朝堂之上。
原本以为秦王离京,朝上会很快成为自己的一言堂,就算赵至卿支棱起来也无用,他再雄起,也学不会江鏖的滚刀肉打法,也不似江鏖简在帝心。
而且皇上始终是向着自己的。
秦王刚离开时自己是这般想的,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如自己预料一般,文臣逐渐占领上风,自己似乎也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呼风唤雨的地位。
但其实不是的。
尤其是最近两月,皇上几乎没有再单独召见过自己了。
许多事情,也不再和自己商讨了。
这是个,非常不妙的信号。
确实不能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奋斗来的地位,又察觉到了皇上微妙的疏离,这种情况,要如何破局呢?
破局的机会来得非常快。
而且还是那个自己从未放在眼里压根就不知道能不能生出来的孩子。
孩子没了。
刘问仙知道这件事后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了自查,自家夫人和襄王妃那边也问了再问,确定两人都没有出手,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不关心为何会流产,只想知道皇上知道这件事后的态度。
元丰帝的态度很冷漠。
岑扶晞自己查了三天,没有查到任何人动手的痕迹,其实他心里认定了这是刘家动的手,却无奈没有证据。
但即使有证据,这事也不能盖到刘家头上。
他再度奔向乾清宫,进去就开始哭诉,“父皇,儿臣的长子没了,都已经胎满三月了,坐稳了,没有摔跤没有任何意外,就这么流掉了。”
“肯定是老二。”
“一定是他嫉妒儿臣即将皇长子,肯定是他,一定是他。”
“儿臣实在查不出来,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端坐龙椅面无表情的元丰帝:……
嫉妒个屁。
人家早生了,还是龙凤胎,嫉妒你什么?
想起龙凤胎,已经迟疑太多天始终做不了决定的元丰帝心中焦虑更甚,完全没有心思宽慰岑扶晞,“后宅的事朕不想管,你的孩子,你自己查,让你母妃帮忙亦可。”
“去吧。”
竟是直接摆手让他退出去了。
“父皇?”
岑扶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向上方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里的元丰帝。
父皇怎会如此冷漠?
他甚至都不愿意做点表面功夫问上两句。
那是自己的孩儿,也是他的孙子!
时隔几日,岑扶晞再度游魂似的飘出了宫门,这次在宫门外等着的,不仅有襄王府的马车,还有,刘家的马车。
岑扶晞对站在马车前的刘问仙视若无睹,径直上了自家马车,刘问仙也不恼,脸上的笑意甚至更深了些,也弯身上了襄王府的马车。
两人对坐无言,岑扶晞甚至都不想看刘问仙一眼,在他心里,这就是杀自己孩子的凶手。
一直扭头看向窗外。
马车已经在长街上缓缓驶动前行,车轱辘声一直在耳畔环绕,等彻底离开宫门前的长街后,刘问仙毫无预兆的开口,“殿下如今,是否觉得皇上格外陌生?”
闻言,岑扶晞依旧没有回头,只看着窗外。
“其实殿下早该察觉了,不是么?”
“曾经还没谋得天下时,太子殿下一枝独秀,皇上就格外偏爱秦王。”
“后来太子身体虚弱不能理事,又剩秦王一枝独秀,皇上就开始偏爱您。”
短短几句话就把岑扶晞的目光彻底吸引了过来,明明是客,但刘问仙一副主人做派,将七分茶汤的杯盏放至岑扶晞的手边,定定看着他的瞳孔震动,唇边的笑意更甚。
“如今只剩您一位皇子在朝堂。”
“您要习惯。”
“习惯皇上不再偏爱您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岑扶晞在心内咆哮,嘴巴却像被人缝住了似的,始终开不了口。
—— ——
果然,哪怕保养皮肤都只能吸引江瑶镜三五天的注意力。
而半个月过去,她只要一想到半个月都不曾沐浴过,瞬间身上哪哪都在发痒,尤其是头皮,恨不得往死里挠,天天篦头也无用。
“姑娘,你这就是心里作用,都没油呢,哪里就痒呢?!”
江团圆使命摁着她。
这头不能洗,必须要出了月子才能洗。
江瑶镜还没来得及撒泼呢,岑扶光就领着两个奶嬷嬷进来了。
她们手里抱着的是难得清醒的两个孩子。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红色已经褪去,她们的胃口也很好,能吃能睡,还没满月呢,小胳膊小腿就已经肉嘟嘟了。
而且今日他们穿的还是江瑶镜亲自设计的两件狸奴样式的衣裳。
姐姐是乌云盖雪,弟弟是金丝虎。
刚还准备一哭二闹三上*7.7.z.l吊的江瑶镜,注意力瞬间被自家的可爱崽崽吸引,也是恰好,嬷嬷刚把孩子放在江瑶镜面前呢,两个孩子就齐齐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江瑶镜的心都要化了。
哪怕知道他们此刻的笑容都是无意识的,但她的心中亦满是暖流,岑扶光和她一样,唇边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初为人父人母的两人,全神贯注的逗着两个孩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只可惜还没满月的孩子精力确实不足,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个打哈切,那个马上就被传染,短短数息,就这么睡过去了。
江瑶镜哭笑不得,又低声嘱咐了一番,依依不舍地目送奶嬷嬷抱着他两离开的背影。
“再多做些动物样式的衣裳吧,太可爱了。”
岑扶光提出建议,江瑶镜忙不迭点头,直接就让江团圆把专门在床上使的小桌子搬过来,现在只要姑娘不闹着沐浴,她想做什么都成,江团圆欢快地应了一声,马上就出去了。
岑扶光伸手拦住她的肩,笑着凑近,“给我也画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