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镜想了想, 并未刻意减轻足音,几步走到了榻边。
耳聪目明的岑扶光早就察觉到了江瑶镜起身的动静,羞恼尴尬无颜见人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扯下被子,也就错失了先手的机会。
如今只盼着小月亮赶紧出去,自己也好起身,随便找个事,先去外面混两天!
唔,她怎么好像来这边了?
真的来这边了。
怎么又没动静了?
被子里的岑扶光耳朵竖得老高,可听了半晌,足音停在旁边就再没有其他任何动静了,小月亮干嘛呢?
江瑶镜没干嘛,就抱胸站在榻上,好整以暇垂着看着。
看他能忍到几时。
这是盛夏,一晚上过去,屋中的冰山也已融化,气温逐渐升高,再薄的锦被搭在脸上也是闷的,到底是岑扶光按捺不住,悄悄扯下被子。
刚探头就对上了江瑶镜似笑非笑的眸。
岑扶光:……
守株待我呢?
岑扶光先发制人,一下子坐了起来,抱着江瑶镜的腰就开始嚎,“媳妇儿,我头好痛,肯定采买出了问题,喝到掺水的酒了!”
“挺好。”
“和昨天抱着我大腿的力气一样。”
江瑶镜不接招,还反手往他的伤疤上撒了一层盐。
岑扶光:……
他蹭头的动作一僵,耳廓迅速红了起来,大清早的,江瑶镜也懒得理会他的作怪,“放心,这醉酒的男人千奇百怪,也就你自己在意,旁人早就放开了。”
“一身酒气臭死了,你快去洗漱。”
江瑶镜直接把人推开,去了隔壁。
岑扶光目送江瑶镜离开,又低头闻了闻自己,是有些臭。
也不吩咐人送热水,直接去后面提了几桶井水,手臂一抬就从头上淋下,冰凉的井水流遍全身,让人瞬间醒神,头脑清明。
他是用惯了冷水沐浴的,便是寒冬也是寻常,也别提如今的盛夏了。
一边沐浴,一边想着昨夜的旧事。
尴尬的情绪暂存,只想着小月亮的回应。
明明是自己吃软饭,她偏偏胡搅蛮缠揽到了自己身上。
也就仗着自己醉酒口舌不利无法当场和她辩驳了。
那些钱财的事她或许真的不在意,后面闽越茶山海贸的事,她也跟自己坦诚过,是想为江鏖添些好名声。
江鏖啊……
明明是父皇心腹,偏因自己的缘故,让他又开始劳累起来,还不知前路如何。
他那边要怎么办呢?
忍辱负重自然没问题,为了日后的……,换谁来都会拍着胸脯保证没事儿,就累这几年就有一半的几率至少能换两代昌盛,谁不愿意呢?
但那是江鏖啊。
一直都是个滚刀肉,万事都不忍的主儿。
他若是一朝沉默,父皇的态度再变一下,曾经的对家或者说被江鏖滚过的人,或许因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做什么,但言语上的讥讽是少不了的。
江鏖是个暴脾气,他忍不了。
自己也不想让他忍。
怎么着,和自己连了亲,比不上从前就罢了,还得忍辱负重了?
没得寒碜人!
那江鏖的后路要怎么安排呢?
岑扶光一时间也没有好的打算。
还有小十日的功夫,江鏖就到了,到时候问问他的想法吧。
这边的江瑶镜已经洗漱完毕,并未忙着梳妆,而是抬脚去了孩子们的屋子。
两个小娃娃依旧睡得正香,已经满月的他们,小脸肥嘟嘟的,小手小脚都是肉窝窝,江瑶镜看了一会就无声出了门。
在门外廊下问昨夜伺候的两个奶嬷嬷,进得可香,可有哭闹,夜了起了几次。
虽然前面江瑶镜一直在做月子,不曾亲眼看顾孩子,但她每日都会过问。
且她手宽松,除了生孩子时给的大赏,平日里只要两个小孩子进得香睡得安稳也经常给赏赐,金瓜子银豆子一抓一大把。
所以奶嬷嬷都愿意给江瑶镜回话。
右边那位率先开口,“夫人放心,昨夜公子小姐和往常一般起了三次,用了三回,几乎没有哭闹,睡得很是香甜。”
江瑶镜本也是日常一问,才出月子的小孩子,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等他们精神头充足些可以和父母互动时,也要三月后了。
左边那边也不甘示弱,“昨儿晚上太医也来请了平安脉,都好着呢。”
江瑶镜笑着点头,又看向江团圆。
江团圆熟练地摸出了两个小荷包递了过去。
“谢夫人赏。”
两个奶嬷嬷喜气洋洋的福身道谢。
江瑶镜淡淡道:“只要孩子一切安康,总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的。”
“你们的家人,自然也是如此。”
进来的奶嬷嬷们不止被明里暗里调查了许久,就连她们的家人也都在岑扶光手中。
这句既是赏赐又是明明白白敲打的话语让两个奶嬷嬷心头一紧,又恭谨再度行礼,“夫人放心,奴婢们就是自己死了,也定不会让小主子们亏着一点半点的!”
正巧迎面走来了四个奶嬷嬷,这是白日里来换值的,江瑶镜也不再多言,微笑颔首示意她们起身,就要抬脚离开。
却在和一名奶嬷嬷擦身而过之际,脚步停下了。
侧身定定看着那名奶嬷嬷。
生得只能算是清秀,但肤色白皙,且口粮饱满,看起来很寻常,但她身上的味道很不寻常。
“夫人?”
江瑶镜:“你身上是什么香?”
小孩子不能用香。
哪怕每天只是把孩子抱过来看两回,江瑶镜屋子里也没熏香,就连昨儿的满月酒,女眷们身上除了胭脂也都没有熏香。
奶嬷嬷因要喂奶,日常饮食清淡,就连盐的用量都有讲究,身上除了奶味,不该沾惹其他任何味道。
可眼前的这名奶嬷嬷,她身上除了奶香,竟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非常浅淡,若非江瑶镜曾经为了钻研香道还特定训练过嗅觉,是闻不出来的。
奶嬷嬷脸上一惊,随即低头仔细嗅闻自己身上,她就是普通人,嗅觉正常,完全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其他味道。
“我现在要搜查你的屋子。”
“还要让太医来看你身上沾染的是什么味道。”
江瑶镜淡淡道:“若只是从花园路过沾上的花香那便罢了,我会多赏你三月的月钱以作补偿,但若是其他不好的东西……”
那奶嬷嬷当即跪下了,脸上虽有害怕但没有心虚。
“夫人只管搜查只管问,我不敢有半分隐瞒的!”
虽然心中有些生气夫人小题大做,这盛夏园子里都是花香,哪里都可能沾到,但搜查一番就能多出三月的月钱,这么一想心气又顺了,还巴不得快些查呢。
反正自己问心无愧。
江瑶镜也不再多言,看了江团圆一眼。
她直接去外面招呼了一队侍卫进来,将屋子里和廊下的奶嬷嬷们都看得严严实实的,又吩咐人去找太医,中途过来的刘妈妈张妈妈也没闲着,领了搜查的差事,往奶嬷嬷的屋子去了。
江瑶镜也不进屋坐着,就站在廊下等着太医的到来。
两位太医来得很快。
江瑶镜免了他们的行礼,直接道:“这人身上的香味有些奇怪,不似花香,我也分辨不出是什么,你们看看吧。”
两位太医领命,上前围着那奶嬷嬷细闻,那奶嬷嬷让抬手就抬手,为了自己的清白,也为了三月的月钱,非常配合。
太医们还在查验的功夫,得到消息的岑扶光过来了。
“怎么回事?”
“或许是我多心了,等结果吧。”
江瑶镜只看两位太医,岑扶光的视线也转到了他们身上。
本来那名奶嬷嬷脸上的神情还算轻松,因为她真的自认坦荡,没做任何亏心事,家里人也都是老实本分的,好好伺候这一场就能得大富贵,何必去博其他?
但随着太医越闻越久,眉头越皱越深,脸色也跟着愈发凝重起来。
她轻松不起来了,脸上满是忐忑。
不止她,江瑶镜看着两位太医的表情,心也跟着绷紧起来。
真的有事?!
岑扶光满脸冷戾,抬手,见善上前,“王爷?”
“去。”
“把大哥那边的太医都叫过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就是这股子平静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只死死垂着头等着太医们最终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