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聊了什么,原本语气还算正常的两兄弟,不过说了几句后,太子殿下的语调依旧不徐不缓,王爷却愈发高昂,即便强压着怒气隔得老远也跟感受到他此刻的愤怒。
—— ——
直至夜幕降临,晚膳十分,江瑶镜才又看到了消失了一天的岑扶光。
一身玄裳,满身血气。
岑扶光抬手阻止了她近前的动作,“我去沐浴。”
既然知道了她嗅觉灵敏,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近前的。
江瑶镜目送他大步去后面梳洗。
两炷香后,一身干净皂香的岑扶光回来,给了江瑶镜确定的答复,“贵妃。”
对于这个答案江瑶镜不觉意外,也没有深问贵妃到底是如何做成这件事的,只看着岑扶光,“你要如何做?”
“当然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在地牢里耗了一天,又和岑扶羲吵了一架的岑扶光如今根本遮掩不住自身戾气,“只可惜了老三,所有孩子都是痴傻儿了。”
江瑶镜沉默片刻,再问,“贵妃呢?”
岑扶光依旧毫不犹豫出声,显然他在这一天里,早就想好了贵妃的下场。
“全身溃烂就是不死,永远都耗着一口气。”
大哥给她的‘回礼’只是小打小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她。
死?
死亡才是最大的解脱。
她要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
贵妃既然敢动本王的孩子,那这一切的报复,都是她该承受的。
岑扶光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如今妻儿更是他的逆鳞,谁动谁死。
江瑶镜对于他给出的答案没有回应,而是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岑扶光等了片刻依旧不见她出声,俯身凑近,泛着红血丝的双眸直勾勾看着她,语气危险,“别告诉我,你心软,不打算报复?”
“怎么可能。”
“那是我的孩子。”
“我只是在想,如今报复贵妃,得不偿失。”
今天的事情让江瑶镜非常生气,但一天过去,她的生气已经藏入了心底,理智和利益得失占据了脑海。
岑扶光皱眉一下子站起身来,怒视着江瑶镜,喷薄的怒气让他张口想说什么,可看到江瑶镜因为自己起身的动作而震惊的双眸时……
胸膛不停起伏,几次深呼吸强行把怒气压回去,却也没能如数压制。
“在你眼里,得失二字,比孩子们的命还重要,是吗?”
到底露了痕迹。
江瑶镜仰头看着他。
这不是夫人二人私下的调-笑,而是他真真切切在阴阳怪气自己。
江瑶镜没有生气,数息后平静反问,“是我的得失吗?”
这计较的,从来都是岑扶光的得失。
“我不需要。”
“我已经在大哥那里听了一堆大道理,我不想你再重复一遍冠冕堂皇的话。”
“我的孩子,他们受了委屈,我一定会给他们找回场子。”
“我不想耽误,不想委婉,我就想真刀实枪,一笔一笔还回去!”
“冠冕堂皇?”
江瑶镜也跟着站起身来,“就你是亲爹,我是后娘?”
“你现在做的事情和后娘有什么区别?”
“行啊。”
“你去。”
江瑶镜一脸冷笑,“你明火执仗的报复,一笔一笔算着数倍报复回去。”
“为着这口气,你是舒坦了。”
“然后我们全家连带着太子皇后都要吃皇上的瓜落。”
岑扶光:“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牵连到母后大哥,父皇要算账,只找我一个人就好了,而且我这是报复,我师出有名,父皇也不能说什么。”
是,他这是报复,皇上不该插手。
但是别忘了孩子们没有真的出事。
既然没有真的中招,那皇上也不可能以命抵命。
而且就算真的中招,一边是从未亲近过的孙子孙女,一边是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女人,皇上真的会让她抵命吗?
这还真的没个定数。
可江瑶镜看着赤红着双眸喘着粗气情绪激动的岑扶光,就知道他现在压根听不进大道理,估计在太子那边已经压了一回怒气,如今又在自己这边强忍。
他快爆了。
听不进话了。
她叹了一声,到底收敛了脸上的怒火,只低声道:“你今儿累了一天,快去歇息吧,我去看看孩子。”
说完就扭头快步出门去了。
岑扶光一人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胸膛依旧不提起伏。
第112章 ……
江瑶镜没有骗他, 确实去看了孩子。
今儿不仅太子的院子鸡飞狗跳,自己这方也不好过。
主谋是太子侍卫队里的两个小年轻,但自己这边的人也是被收买了, 不然动不到奶嬷嬷的头上去。
江瑶镜也没问具体是谁, 只知道内院里伺候的婆子们少了许多。
奶嬷嬷倒是一个不少。
她进屋的时候, 奶嬷嬷正抱着大女儿哄着她睡觉,见到江瑶镜就要行礼,江瑶镜摇头阻止了她的行礼,只让她继续前事。
小儿子睡得正香, 大女儿的小脑袋也一垂一垂的,显然很快就要去会周公。
江瑶镜没有上前, 而是看向被查过后就一直守在这边的江团圆,主仆两对视一眼,无声出了门, 站在已经上灯的廊下轻声细聊。
江瑶镜:“你今日可有受责罚?”
“没有。”江团圆摇头, “他们只是询问我, 问清我和那些婆子没交集就让我走了。”
江团圆年岁虽轻,但她是夫人的贴身大丫鬟, 日常婆子们只有恭维她的。
她虽爱热闹,但姑娘才出月子, 家里又有亲戚招待,已经许多天不曾和婆子们交流八卦了, 倒也避了这一劫。
“外祖父他们呢, 今日玩得可好?”
江团圆:“都好, 就是出门前问过姑娘你几句, 被见善打发了,倒是江大爷, 他在酒会那边上头了,已是醉倒在那边,今儿没有回来歇息。”
江骁醉倒了?
江瑶镜不在意,大老爷们,在外面睡就在外面睡吧,无所谓。
还没等她问程星月呢,江团圆又道:“表姑娘们还留了话问,明儿姑娘可要一同出行?”
明儿要不要一起出行?
现在的江瑶镜自然是没心思出去游玩的,可早就约好了,今天已经失约一次,亲戚们难得来一次,不跟着出去招待实在不像样。
她又回身,探头看着里面都已经睡着的两个孩子。
也是放心不下他们。
“姑娘去吧。”
江团圆低声道:“今儿才出这桩大事,她们的皮都紧着呢,谁都不想再出事,一个个的,怕是比咱们还用心。”
“您也出去散散心。”
“我在家里守着,定会一眼不错的看着小主子们,不会有事的。”
江团圆也是心疼自家姑娘,来了杭州一遭愣是没出去玩过。
江瑶镜点了头,也没有去歇息,而是抬脚去了书房,思虑片刻后,研磨提笔。
写完后将纸装进信封里,交代人送去了太子手里。
—— ——
昨夜岑扶光没等到江瑶镜的回房。
夜深人静时问过一回见善,说是在书房。
万籁俱静连婆子们都歇下的时候又问过一回,说是已经在书房睡下了。
听闻她已经睡下了,岑扶光仰头一倒,呈大字型摊在床上,只怔怔看着鸭青色的床帐,那上面绣着的蝶恋花刺绣图样是她喜爱的,还说过要制一身这样的衣裳。
他就这么看着,一直看着。
数个时辰过去,他的眸中不再满含怒火,勉强算是平静了。
如今血丝犹在,又添数分委屈。
良久过去,他忽然转了个方向整个人趴在柔软的被褥上,鼻尖满是熟悉的味道,是她身上的香味。
狠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