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镜红着脸打断了他的狂词。
岑扶光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将娇小的江瑶镜整个都笼罩在其中,下垂着眼帘,语气莫名,“我这就去换身衣裳。”
“放心,绝对让你物超所值。”
换衣裳,换什么衣裳?
江瑶镜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想着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衣裳,不止床上增添趣味的,别朝的服饰他也有很多,就连很少有人怀念的魏晋狂士衣衫他都有。
所以,为了配那个面罩,他这次会搭什么衣裳?
江瑶镜是真的好奇,也很期待。
倒要看看有多物超所值。
然而,岑扶光这次的动作有点慢,江瑶镜翘首以盼等了好久,他都没有出现。
后面等烦了,不再干等,而是迅速给自己完善了妆容,又换过一身月牙白的袄裙,衣裳素净,首饰也不想繁复,只在云鬓中点缀几只小巧的珍珠步摇就罢。
刚从里间出来,还在低头整理袖口处的轻微皱褶,忽然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传来。
“臣,锦衣卫指挥使岑扶光,见过郡主殿下。”
江瑶镜闻声看去,随即瞪大眼。
飞鱼服,居然是飞鱼服!
问安后没得到回应,岑扶光依旧缓缓直起身来,这身衣裳将他原本就优越的身姿衬得更加非凡惑人,宽肩窄腰大长腿,哪哪都能吸住女人的目光。
江瑶镜哆嗦了一下。
“锦、锦衣卫?”
“是的。”
岑扶光半垂着眼帘并不直视前方的江瑶镜,只淡淡道:“陛下有令,着臣今日贴身护卫郡主殿下。”
他似乎很不情愿,眉宇中有着一抹明显的不愉,又不得不来,只好强忍怒火,整个人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怎么贴身?如何贴身?要脱了衣裳的那种贴身么?
女儿家的矜持好歹没让江瑶镜把这些话真的问出口。
但看着对面一直沉默的岑扶光,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纨绔子弟都喜欢玩强取豪夺了。
恩,此刻的自己也很想。
——
原本只是万一中的万一,只想去碰一碰这一线生机,但昨儿江风他们的折磨让程星回整个人都愤怒了,而愤怒让他下定决心,要对江瑶镜势在必得。
只要拿捏住了江瑶镜,就等于定川侯府也就被握在了手中。
程星回其实并不知晓要如何去靠近江瑶镜,因为现在的他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根本就没有打听的路子。
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先把自己保养出个人样再慢慢谋划其他。
不然现在这副面貌撞上去,就算她心有旧情,怕是也没了。
但是,要如何靠近她呢?
是,曾经的自己确实对定川侯府的人算是了解,也有那么几个算是有几分香火情,但她此次来闽越带了哪些人?
得先确定她的落脚地,再慢慢打探其他。
至于她现在的暂住地,虽然没有任何线索,但程星回知道大概区域。
肯定在东城那片。
这座城池才收回来没多久,战乱的痕迹还在,新建的房屋也开始林立,而有钱建新屋的,也只有东城那边贵人区了。
江鏖也不可能放任江瑶镜住在混乱的地带。
今天先去看看江家到底住在哪座宅子?
这事也很容易打听,江瑶镜是知礼的性子,搬过来后哪怕只是暂居也一定会给左邻右舍送上薄礼,跟那些门房聊聊应该就能确定江宅了。
想到就做。
程星回脚步一转,直接踏上了去往东城的长街。
谁知他还没进入东城了,居然就差点撞上了江瑶镜,脑子还没回神,身子一闪人就已经躲进长街旁的大树后面。
心有巨鼓,既厌恶自己如过街老鼠一般羞愧见故人,满心窘迫的同时居然忘不了刚才那飞速一撇的画面。
她还是那么美。
分开将近两年,她依旧温柔动人,岁月很是优待她,或者说离开程家后,她的日子过得很是顺遂舒适,所以,她的脸上没有半分时间的痕迹。
不,有的。
时间也很偏爱她,让她的气质更为雍容,凌空的满月,足够所有人抬头仰头。
不,不该是这样的!
脑海中那抹倩影被程星回无声的咆哮碾碎。
你不该继续绽放,你该憔悴,你该枯萎,你该郁郁不得志!
你是和离的女人,是京城的闲言碎语让你呆不下去。
京城不能呆,芙蓉城回不去,所以你才会跟江鏖来到这个偏僻的、蛮野的边城。
你为何还能这般从容?!
心内一刻都不曾停歇的诋毁让程星回勉强压抑住了自己深深的自卑,紧握双拳,悄悄从树后窥探。
然而,还不等他细看如今的江瑶镜,在看到与她同行之人时,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瞠目欲裂。
秦王!
哪怕穿着侍卫衣裳还带着面罩,但那双眉眼,程星回这辈子都忘不了。
就是这双眼睛的主人,面无表情地把自己打成了残废。
也是他,让自己沦落到了如今的局面。
秦王岑扶光!
秦王怎么会和江瑶镜在一起?
而且还真的慢她一步,把自己放在了侍卫的位置上?
若是旁人告诉自己这件事,程星回只会认为这是滑天下之大稽,秦王会对一个女子伏低做小把自己放在次一等的位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事实就在自己眼前发生了。
程星回懵了片刻,揉了一回眼睛,又揉了一回眼睛,再定睛细看。
秦王真的落她半步把自己放在了随行者的位置上!
程星回:……
不是,秦王造-反失败了被皇上发配了所以上赶着讨好定川侯府?
除此之外,程星回想不出别的理由。
可是边城再偏僻,皇子造-反的动静也肯定会传到这边来的,自己没有听到任何有关这方面的消息。
所以,秦王为什么要讨好江瑶镜?
程星回一头雾水地跟在两人身后,远远地吊在后面不停地窥视。
看着两人在长街漫步,看着秦王牢牢护着江瑶镜不让任何人靠近,还眼睁睁看着江瑶镜举了一串糖葫芦在他唇边。
他不喜,摇头拒绝。
但她坚持举着,他居然也妥协了,轻轻咬下一颗山楂。
程星回:???
是自己离开京城太久了吗,已经看不懂京城贵人的你来我往了?
来了闽越,到了海边,自然要吃新鲜的海产了。
以前江瑶镜是不好海鲜这一口的,因为她总觉得腥,就算用重麻重辣的作料炒制后,依然还能吃出海鲜特有的那股腥味,所以,不和她的口味。
但今天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原来不是海鲜腥,是死掉的海鲜腥。
这种临海,在下锅前还活蹦乱跳的,甚至都不用作料去腥,白灼就是最好的滋味,吃的就是那抹鲜甜。
从前江瑶镜以为这是假话,但今天,她亲自剥了一个自己手掌大小的大虾送进嘴里后,脆弹鲜甜的虾肉在口里炸开,瞬间觉得以前吃的河虾虾干都是白费。
海鲜就该到海边吃最新鲜的。
迫不及待又尝了其他海鲜。
每一样都是鲜美无比,海鲜的鲜,是河鲜永远也比不了的。
恨自己没有生在海边!
江瑶镜埋头苦吃了好一会,满足了口腹之欲后才有闲心去看一侧的岑扶光,他端坐一旁,背脊笔直,下垂着眼帘,眼角眉梢俱是淡漠,好似一尊精致的石雕。
“你不吃?”
岑扶光:“臣不配和郡主同桌而食。”
江瑶镜:……
她的手指一动就把摆在自己面前的一盘大虾挪到了岑扶光面前。
“你不吃就帮我剥虾吧。”
岑扶光:……
他抬眼定定地看向江瑶镜,黑白分明的眸中怒海暗成,每一处都在昭示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胸膛起伏数次。
“怎么?”
江瑶镜下颚一抬,满脸倨傲,“岑指挥使不愿意伺候本郡主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