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胸膛一挺,下巴都比往常抬得更高了些。
果然,自己就是最棒哒!
——
程星回竭力忽视双颊的疼痛,抬眼,死死看着亭中正在‘互相’喂食的二人。
而且还是秦王主动的,他还主动给她挑鱼刺?
秦王啊,一国亲王之尊,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他为什么要对江瑶镜这么卑微?!
是的,在程星回眼里这就是卑微,不然一个顶天地理的男子汉,为何要做这种取悦女子的小事?
是了,他是故意在配合江瑶镜。
是江瑶镜让他这么干的,肯定是的。
是她想要刺激自己。
哪怕心里如此猜测,可程星回看着江瑶镜的眼神也越来越执拗。
他自认对江瑶镜没有多少情意,虽然在婚前讨好了江家几年,也给她送过几回小东西,但江鏖防得太紧,只短短见过几次面,连书信都不让互通。
而成婚后,也只不过相处了一个月而已,虽然新婚时感情和睦,但自己都分不清是虚情假意多还是真情实感多。
再见面时已隔经年,且马上就紧跟着和离,根本就没有任何余地去回忆旧情。
那时的自己,不愿意和离纯粹就是舍不得定川侯府和江鏖,对江瑶镜本人,几乎没有太多想法,只一心想要挽回的,是江鏖。
而和离后,骤然跌入尘埃的人生,和完全没有希望的前路,让自己满心都是后悔,后悔为什么不谨慎些,后悔为什么要得陇望蜀。
心里依旧没有江瑶镜的影子,连回忆都没有。
而如今再重逢,想到的只是如何攀上她,再利用侯府一回,总是要报仇的。
以为自己心里没有她的!
可现在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二人你侬我侬,该看秦王的,那是自己最大的仇人!
可是眼睛不听话,只死死看着江瑶镜。
看着巧笑嫣然的她,看她对着秦王粉面含羞。
脑海中疯狂回忆新婚燕尔时的自己和江瑶镜。
那时的她,有这么羞怯吗?
对自己笑得,比现在的秦王还要甜吗?
然而,越是疯狂回想,记忆反而愈发模糊,那段短短的,尚可以算得上甜蜜的日子,哪怕程星回用尽全力,却依然没有哪怕零星的片段记忆来证明。
证明她当初是爱自己的。
没有,半点都没有。
我爱过她吗?
她爱过我吗?
这两个问题,程星回都找不到答案。
只看着江瑶镜,死死地看着她。
——
在程星回眼里,这是两人故意刺激他的局。
但其实,这边的真实情况,是江瑶镜一直在强行忍耐,总觉得哪哪都别扭。
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
虽然双方隔得有些远,听不清彼此在说什么,但江瑶镜没瞎,不管是程星回的突然吐血,还是江团圆冲出来的飞踹,以及后面见善的左右开弓抡人嘴巴子她都看在眼底。
既然率先冲出去的是团圆,那必然程星回的言语冒犯了自己。
如果只是岑扶光,团圆不会管的。
所以程星回说了什么?
“你别看他,看我。”
“他有我好看?”
岑扶光手中筷子一放,直接伸手掰着江瑶镜的下巴手动调转她的目之方向。
江瑶镜:……
看了一眼他满是幽怨的脸,视线下移,再看桌上摆着的那条被他戳的乱七八糟死不瞑目的鱼。
心内默默一声长叹。
若是知晓他这般给自己找回场子,还不如不找呢。
“你……”
你是真的不会伺候人,咱不要为难自己,也别为难我,好吗?
反正他隔得远,看不见桌上的真相,略微作戏一番也就是了。
然而岑扶光压根没给她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江瑶镜的视线刚落在鱼身上,他就把自己面前摆着的小碟拿到她的眼底献宝,碟中的鱼肉一簇一簇的,看着还挺好看的,压根不像桌上那条抱恨黄泉的原身。
“这是三刀鱼。”
“他们说这种鱼的鱼肉最是鲜甜柔嫩,堪比鱼王。”
“你快试试,我鱼刺都给你挑好了!”
银筷上抬,素白的鱼肉已经送至唇边。
江瑶镜抬眼看向对面,是面覆殷切目光灼灼的岑扶光,也许是今日暖阳格外耀眼,也或许是风恰好吹乱了他的鬓发,发丝拂过他蕴着万千情意的眼角。
他眨了眨眼。
长而卷密的睫毛似微微轻颤。
江瑶镜忽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她若无其事垂下眼帘,启唇,含住了他送至唇边的鱼肉。
细嚼慢咽,吃得很是小心。
但奇异的,这份一簇一簇还算规整的鱼肉里,竟一点小刺都没有。
“慢些。”
明明江瑶镜已经吃得足够慢,岑扶光还是让她更慢些。
“万一有小刺呢,你吃慢点。”
“没有。”
江瑶镜拿起自己的筷子,也夹了一筷子鱼肉送至他的唇边,“你挑得很干净,没有鱼刺。”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从未有过的喂食行为,岑扶光目色一定,随即欢喜涌上眼帘。
然而,还不待江瑶镜看清那抹小小的欣喜,它就忽然消失了,明明日光和风依旧,却偏偏觉得那双星眸忽然就沉寂了下去。
他不开心了。
为什么?
江瑶镜握着筷子的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正要收回去,末端传来阻力。
岑扶光一口咬住了江瑶镜喂给他的鱼肉,明明只是很小的一块细嫩鱼肉,细嚼几口就能入喉,偏他吃得格外用力,好像在嚼干巴牛肉一般,从牙关到脸颊都在用力。
末了,却又嘴角大大上扬,上扬到浮夸。
“果然,我挑的鱼肉就是好吃。”
江瑶镜:……
果然,就是生气了。
可是怎么生气的?
江瑶镜不停回忆刚才,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她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正要直言问他,岑扶光手中的碟子一放,长臂一伸,一盘蓝色的海蟹就已经拉到了他的面前。
“媳妇,我给你拆蟹。”
“咔嚓。”
话音刚落,手指一用力,细长的蟹腿已经被他捏碎了。
江瑶镜:……
所以他到底在气什么?
江瑶镜不想直视他拆蟹,先前那条鱼已经证明了他压根就不会布菜,不想目睹‘惨案’发生,她直接移开了目光。
而在江瑶镜目光移开的下一瞬,岑扶光拆蟹的动作一顿,握着小锤子的手背之上,青筋直现。
江瑶镜清冷的目光在四周环顾,也就是闽越了,隆冬腊月时节竟还能弄出花团锦簇的园子来,视线刚从火红艳丽的刺桐花上划过,猝不及防就撞上了一双几乎快要沁出血泪的,正直勾勾看着自己双眸。
是程星回。
自从重逢后,江瑶镜虽然昨儿就知道了他的消息,但还没定眼认真看他。
这会子定睛细看,满脸诧异。
这,这真的是程星回?
忽略脸上的血痕和红肿,只看他干枯的头发和瘦削的肩背,若非那双桃花眼还依稀留有从前的影子,若是偶然长街相遇,自己只会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根本想不到这是程星回。
这才不到两年的时间。
这变化也太大了。
原来失去权利对男子的影响这般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