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调查过你在程家的点点滴滴。”
对于这点, 江瑶镜丝毫不觉意外,这绝对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只见他明显已经陷入回忆,也不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就安静等着他的下言。
岑扶光:“我看到了你作为一个新妇时的所作所为。”
“不仅侍奉好了丈夫,就连小心思甚多时常犯蠢的程家夫妇和当时还是小孩子心性根本不怎么懂事的程星月, 你都游刃有余。”
“上能孝顺双亲, 下能教导幼妹, 中间还能把一大家子人打理得井井有条, 同时也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一个简单平凡小院, 经你的巧手雕琢,一年时光就成了花团锦簇绿藤长荫的小仙境。”
听到这里,江瑶镜依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哪不对了?
那会子又不知道会和程家闹掰,正经成亲过日子的,总得收敛脾气磨合,自然是奔着家和万事兴去的,便是有些许不能容忍之处,也不会马上闹僵开来。
这些新婚日常,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不解,皱着眉头,一脸你说这些做什么的表情看着岑扶光。
岑扶光也幽幽看她,“你从未插手过王府内事。”
这也能扯到自己头上了?
这话,江瑶镜可有的辩。
她挣扎两下从岑扶光怀里下来,又在他旁边坐好,背脊挺直,一脸理直气壮,“咱们确实有过婚礼,但那场婚礼只有你我二人,也就你的近身侍卫清楚,王府其他人,有清楚的吗?”
岑扶光摇头:“不会告知他们。”
“那就是了。”
江瑶镜:“我又不是不知道内宅的老人有多难缠,不说程家,就连以前我初初掌家时,侯府的自家人还欺我年幼呢。”
“自家的侯府都是如此,王府的水只会更深。”
“对他们而言,名不正言不顺的我,便是表面因你的缘由而顺服我,但我真正开始理事后,只会遇到数不清的‘小麻烦’。”
“这种情况,我如何能贸然插手王府内事?”
“唔,这话听着也是没错的。”
岑扶光点头,看似被江瑶镜说服了。
江瑶镜总觉得他在敷衍自己,眼神一呆,随即不服气涌上心头,她以为这人是男子,眼中看不见内宅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规矩。
别看内宅都是女子和下人,水深着呢,其中的诡谲还真不比朝堂少。
不过一个是家国大事,一个是人性罢了。
江瑶镜真的认为,这二者的难缠程度,不相上下。
她张口就要举例,务必要叫面前这位爷知道知道后宅的那些手段,谁知对面的岑扶光先她一步开口。
“好,先不说王府的事。”
又没回京,提它做什么?
岑扶光:“就说我在外面的事。”
“我知道,江鏖是忠君之人,你是他的孙女,我也不会让你在我和他之间二选一,争风吃醋也争不到这上头来。”
这事无关风月情爱,只是个人的坚持。
江鏖忠君没有错。
江瑶镜是他一手养大的孙女,和他站在一个立场更没有错。
总不能因为嫁了人,就回头去逼迫疼爱自己的祖父吧?
没有这个道理。
自己也不会去逼她。
岑扶光:“就想问你几个小问题。”
江瑶镜再度坐直了身子,“你问。”
岑扶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中流转着的莫名的光让江瑶镜下意识有种不好的预感。
“除了见善,我身边负责我衣食住行的人,还有谁?”
“我一季添置多少新衣?”
“我偏好哪位厨子的手艺?”
“我就寝时,喜欢软枕还是硬枕?”
“我一共有多少爱马?”
说完,就眉头微扬,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随着自己一句一句问话,肩背好似也跟着渐渐塌下去了的江瑶镜。
刚还理直气壮要跟自己辩论的人儿,现在肉眼可见的心虚了起来。
江瑶镜:……
衣?
不知道。
食?
额,应该是喜欢自己这边厨子的手艺吧,反正这人每次和自己用膳时胃口都很好。
住?
这个完全没法子解答,因为他一直赖在自己被窝,枕头被褥都是自己的习惯和喜好,他从未提出过任何意见。
行?
除了在家里看过的那几匹马,其他的,自己完全没了解过。
简单的衣食住行四问,居然没有一个可以明确肯定的回答出来。
自己这么忽略他吗?
江瑶镜懵了。
“傻姑娘。”
岑扶光抬手曲指给了她一个脑瓜崩,不疼,但她还是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自己额头,微微鼓着脸颊瞪他。
打我做什么?
却在看到岑扶光含笑的眉眼之后,顿住了。
不生气不失望么?
简单的四问,我一个都答不出来。
“这些问题有什么好想的。”
岑扶光伸手抓过她捂住额头的手攥在手心,“不用回答,我闹你玩呢。”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小月亮为何会这般忽略自己的衣食住行,因为习惯了。
和当初的程家不同。
在程家时,她是明媒正娶的掌家新妇,自然要在第一时间了解程家人的喜好和将军府的运行规则,并且要迅速了然于心且掌控它,因为那时候的程家可能是她会生活几十年的地方。
可自己呢?
初遇就是强求,没名没分的,而且那会子她还想着生了孩子就把自己抛弃呢,怎么可能会来了解自己?
能做到视而不见就已是她涵养足够好了。
后面确实如温水煮青蛙一般过起了老夫老妻的日子。
但很多小习惯一开始不曾注意,后面就会下意识遗忘。
这并不是她的错。
可是——
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
知道她没错,但不妨碍自己委屈。
岑扶光眼睛一咪,忽然低头咬了一口白嫩小巧的鼻尖。
突然被啃了一口的江瑶镜:?
察觉到鼻子上的滑腻之感时,身上的鸡皮疙瘩顿时起来了,忙伸手把人推开,“你好恶心!”
岑扶光:“恶心?”
“亲嘴的时候咋不恶心呢?”
江瑶镜:……
这两者有可比性吗?!
扭过身子掏出手帕就是擦拭鼻尖,身子躲避就算了,还时不时警惕看一眼岑扶光,生怕他下一刻又扑了过来。
本来就是闹她一下,但看她如此警惕的样子,岑扶光忽然又想犯点贱呢。
想了想,忍住了。
把人惹哭了还得自己哄,算了。
等她来回擦拭了几次,再继续,鼻子都要红了,这才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江瑶镜压下眉眼,别过头,还是一脸不高兴。
岑扶光伸手把她散乱的鬓发勾至耳后,手却没松开,带着月挂扳指的左手轻轻覆在她一侧脸颊之上,扳指的金,虎口处的红痣,和她白玉无瑕的脸颊,在晕黄的烛光影影中,竟诞生了一种奇异的美丽画面。
可惜无人欣赏。
江瑶镜还觉得他的扳指有点膈人。
岑扶光:“前面的程家,后面我的那些问题,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俯身,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能在我的身边规划出一个花园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