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镜伸手去解他身上的披风,又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满是冰冷风霜之感,眉头紧蹙,“你该清楚,我根本就没有直面碰上,何必忙忙回来?”
岑扶光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
“我担心你害怕,总要亲眼看一看才能放心。”
“而且,我也想跟你说说话。”
他半垂着眼帘,神情有些莫名,像是感伤又像是想要嗤笑,总之有些诡异,江瑶镜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老三被圈禁了。”
江瑶镜呼吸一顿,再问,“什么理由?”
岑扶光:“不孝不悌。”
不孝不悌?
孝顺二字过于重要,但凡有官员被人告发不孝,一旦查实,不仅官位保不住,还会被判流放,皇上用这四个字来斥三皇子,是直接断了他的青云路。
除非皇上将来只剩三皇子一个儿子,不然他绝无可能登上宝座了。
江瑶镜自然是开心的,毕竟她和三皇子没有情分,只有仇恨。
但到底是他的弟弟……
而且,他的情绪也很复杂吧?
快意有,惆怅也有。
江瑶镜收手抚上-他的脸颊,微微用力,他抬起眼皮直直看过来,江瑶镜偏头,浅浅一笑,“皇上是个慈父,不是么?”
“他算哪门子的慈父……”
“如果他把不孝不悌换成结党营私朋比为奸,那才是真的没给三皇子留退路。”
是,不孝是大罪。
但他是皇子,只是失了恩宠而已。
若只是被说不孝,只是断了青云路而已,以后还能出来,还可以锦衣玉食,若换上江瑶镜口里那两个成语还下了明旨的话,就算元丰帝在世时就一直圈着他不做其他惩罚,新帝也一定会加惩的,哪怕他一直被圈禁什么都没做,也依然会被拿出来杀鸡儆猴。
岑扶光今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就有些乱,不知该喜还是悲,又有物伤其类的感慨,可这些心思不能和大哥说,因为老三哪怕被圈禁,他也是健康的,大哥却早就……
此刻被江瑶镜的话语点醒,才惊觉父皇其实留了情。
不想承认自己没想到这一点,只哼哼两声,满脸嫌弃道:“他从来都是如此,永远都做不到真正狠下心来。”
皇上若是真正狠下心来,你此刻怕是要哭出来了。
江瑶镜没有戳破他的伪装,只捏了捏他的脸,又说起一事。
“皇上大概要让你和太子回京了。”
“要回么?”
虽然是用不孝不悌圈禁了三皇子,但这个事件出现得太巧合,岑扶光又没说京中发生了其他大事,那,大概就是跟他们两先前困在墓地里生死不知的事情有关。
都能惩治三皇子了,应该不会再继续做逃避状对他们两兄弟不闻不问了,很大可能要召他两回京了。
“不回。”
岑扶光回答得毫不犹豫。
第170章 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死亡,我也不觉得晦气
“不回?”
江瑶镜有些愕然, “你要抗旨啊?”
是,他曾经顶撞过皇上很多次,但都是私下里, 而且, 只要不是原则性的过错, 父子两也不会有什么隔夜仇。
但抗旨就不一样了。
金口玉言,皇命不可违。
大印一盖,论得就不是父子关系而是君臣了。
“对啊。”
“抗旨。”
岑扶光煞有其事点头,又笑着凑近, 问她,“怕不怕?”
“怕。”
江瑶镜一本正经点头, “这谁能不怕呢?”
她也跟着凑近,眼波笑意流转,轻轻浅浅的语调却满是怅然, “我自是舍不得你的, 只是我也干涉不了你的决定。”
“只盼着你抗旨之前, 给我一封放妻书可好?”
岑扶光爱极了她的眼睛。
本该温润轻巧的杏眸,初见却是清冷天上月, 冷得叫人不敢轻易靠近,生恐亵渎了月华的纯粹, 那时的自己总觉得,这双眼睛, 喜也好, 嗔也罢, 总得填了情绪进去才行, 哪怕是生气都好过看似淡然实则淡漠。
那样的她几乎无懈可击,因为你不知如何撬开她的心防。
近乎两年的努力终于看到了成果, 不止巧笑嫣然,还会故意演戏打趣自己了。
岑扶光看着她烟波氤氲的眸子,眉梢一挑,“放妻书?”
江瑶镜眼巴巴点头。
一声轻笑之后伸手挟制着她的下颚,看着她的眼睛,明明白*7.7.z.l白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什么放妻合离书,本王的人生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东西。”
“你的位置我早就安排好了。”
“什么安排?”
江瑶镜一时间还真没想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
岑扶光低头啄了一下她粉嫩的唇瓣。
“生同衾死同穴。”
你只能睡在我的身旁,无论生死。
江瑶镜眨了眨眼。
“不是哦。”
“就算咱两大婚,以后也没办法合葬的。”
岑扶光愣住了,“为什么不行?”
江瑶镜挺直背脊,振振有词,“谁能决定生死?若你去在我的前头,我是不会开馆打扰你安眠的。”
“若我去在你前头,你想开馆我自然也拿你没法子。”
“所以你要打扰我的安眠?”
“还是说,你现在就打算好了,你走的时候把我也带上?”
岑扶光:……
好刁钻的角度。
这两个问题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不是,你这妮子,你一点浪漫都不懂是不是?”
“啊?”
生同衾死同穴,多美好的六个字,多少相爱夫妻的共同盼望,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打扰她安眠的动机了?
岑扶光拧巴着一张俊脸,两只手齐上,把江瑶镜的脸当面团一阵揉搓。
“谁说我不懂浪漫?”
江瑶镜一把推开岑扶光作乱的手,翻身下床。
“你做什么去?”
“等着,马上回来。”
江瑶镜披着衣裳去了外间,很快抱着一个黑金锦盒噔噔小跑着回来了。
把盒子放在岑扶光腿上,下巴一点,“自己看,看完就知道谁不懂浪漫了。”
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惊喜?
说实话,虽然两人一起在一起许久,但岑扶光还真没收到过江瑶镜给的什么东西。
从前在杭州时随手买的那些小玩意不算,唯一算得上用心的,就是她亲手打的那串香珠手串了,而且那手串也是为了让自己帮江鏖把太监顶回去才出现的。
根本就不能代表情人之间互赠礼物的情谊。
这次居然有了?
岑扶光仰头怔怔看着江瑶镜,一时间竟有些不敢打开。
“快点。”
“你会喜欢的。”
“看完就知道我很懂浪漫的!”
叉腰站在床边的江瑶镜还在计较前面的问题。
岑扶光抿了抿唇,低头,手指凌空一顿,又迅速打开锦盒盖子。
烛光晕黄,但仍不掩宝器光华,一盒子的玉佩,都是用的最上等的玉料,即使在朦胧烛光里,依旧熠熠生辉。
以岑扶光的家底来看,再如何上等的玉佩他都不会惊讶。
他在意的,是这些玉佩的图案。
每一个都不一样,每一个都很眼熟。
因为每天都会见。
他伸手拿起一块墨色玉佩在掌心细细观摩,上绘的重剑图案之上月挂点点,是曾经自己使用过一段时间配剑,虽如今爱上了软刃,但从未放弃过重剑,每日晨起时的练武都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