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镜看了一眼她雀跃的背影,起身去了书桌,研磨提笔,快速写了一封信,江团圆就在一旁看着,等她将信对折放进信封的时候忍不住开口,“二姑娘会哭的。”
以为逃离了‘魔窟’,谁知家里还有更难的等着她呢。
“没多少时间了,只能行填鸭法了。”
“姑娘放心,我一定送到太太手里。”
程星月快乐地往家走,对于江团圆带着一堆礼品跟回来的事已经习以为常,这两年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了。
她本以为江团圆给娘磕个头就会离开,谁知两人还聊上了?
怎么还有信?
江团圆离开后,好奇心非常重的程星月直接垫脚伸脖子去看,入目就是漂亮规整的簪花小楷,还没来得及赞一句嫂子书法真好,就被赵氏拉着往外走。
“正好,你也跟着学习学习。”
程星月:?
其实信上没写什么,只说了近日要在娘家呆一段时间,要守着祖父,也要防着襄王那边找事,同时委婉嘱咐赵氏,家中不进新人自然无忧,但外面的田产铺子也要细心留意,说不得某个不经意的变动就是旁人的不怀好意。
这些日子,江瑶镜不在,家里都是赵氏在打理,而过了两年清闲日子的她,突然又忙了起来,很是腰酸背痛了一番。
不过并没有抱怨江瑶镜什么,因为赵氏深知,只要定川侯府不出事,程家就不会出大事。
反正星回还有一个多月就能回来,等他回来,家里就有了主心骨,江氏也会归家,又能回到以前的平静清闲日子。
而此时的长庚院内,江瑶镜拿着江骁快马加鞭送来的回信,凝视良久,久久不曾打开,倒不是怕心中内容会伤到自己,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明明给江骁送信的时候,只想知道真假,还没想到和离头上。谁知不过大半月的功夫,拿到回信的时候,早已经定了和离的决心。
人心果然易变,不止程星回,自己亦是。
空叹一声唏嘘,拆开了信封,展开信纸。
江骁是个非常少言的人,这封信也很简略,他在信中肯定了程星回纳妾之事,同时把过程都打听了出来,强调重点,不是纳妾是停妻再娶。
时间太短,打听不到详细的信息,那妾室来历成谜,忽然出现在闽越,又忽然和程星回看对眼,甚至都没找出两人来往的过程。
看到这,江瑶镜眯眼,这来历,真的有点神秘啊。
末尾江骁表示他会继续查下去,同时询问,是否要送那小妾去见佛祖?如果她想,他也可以把程星回一同送过去,都可以代劳,绝对不会被人抓到把柄。
江瑶镜:……
这人,杀心还是那么重!
自己还只想着和离呢,这人倒好,查不出问题就想着让自己直接丧夫。
当即给他回了一封信,谢他为自己奔波,又让他不要强求,实在查不出来就不查了,不要把自己牵扯进去,里面估计水很深。
又让人整理了两大箱药材,和信一起让人一并送了出去。
江骁这次不会随大军归京,他是去驻守的,明年才回。
本想好好思考一番那藏得极深的小妾,可这一下午也没个清闲时候,秦王府时不时传来动静,还都指名让自己来回。
江瑶镜一脸平静,回得公事公办,半点没有夹带自己的私货。
她就在外院等着,直到秦王府没有第三趟的动静后,才起身回了长庚院。
回去的路上看了一眼天际,还不至傍晚,但天幕已快漆黑,黑云滚滚,风也跟着喧嚣了起来,甚至风中已有湿润的雨气,大雨将至。
果然,还不等晚膳,暴雨就已经袭来。
屋内已经点灯,江瑶镜坐在窗边,看着廊外雨幕成帘,连天地都被遮掩住了,只有眼前汹涌的雨势。
江瑶镜不知为何,还挺喜欢这般恶劣天气,尤其是大风大雨的时候。
外面一片喧嚣,心却很空阔,很宁静。
思绪漫无目的的乱飘。
那些花儿,明儿都该落了吧。
那些柳絮,也都被砸进泥里了,倒省了妈妈们去收集的力气。
江团圆也知她这个癖好,倒也没劝,只去寻了一件披风给她系上。
明明是收到南疆消息的一天,该是失落伤心的时候,偏偏老天爷送上了一场大雨,是江瑶镜很喜欢的天气,甚至都想不起程星回这三个字了。
只枕着声势渐低的雨声入睡,一夜好眠。
第24章 ……
翌日再醒时, 走到廊外一瞧,果然,昨儿还是精心繁茂的小花园, 如今已经七零八落, 残花沾上了尘土, 也不必怜惜哀叹,花开花落自有时。
且花残了,绿叶又添新浓,何尝不是另一种美呢?
深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混合着泥土花叶芬芳的好闻气息, 心情很美的江瑶镜洗漱完毕就去找祖父蹭早膳。
祖孙两用过早膳后,江瑶镜毫不预兆地开口, “程星回在闽越有新人了,说是妾,实际上是停妻再娶。”
江鏖:?
“噗——”
一口茶水喷出, 震惊地看着平静的孙女, 叠声急问,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现在就去拆了程家,狗胆包天了他们!”
江鏖可不是光说不做的主, 话没说完呢,他已经窜到了门口, 江瑶镜淡定喊他,“回来, 我还没给你说经过呢, 你急什么?”
江鏖脚步一停, 回身, 大刀阔斧的坐在江瑶镜对面,虎目圆睁, “从头到尾老实交代,一丝一毫都不准隐瞒!”
这是把自己当犯人审了?
江瑶镜这次没有瞒他,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江骁的回信。
中间江鏖几度暴走,几次质问,为什么不告诉老夫?为什么宁愿江骁那个小崽子去查都不找我?咋的,你和祖父生分了?是不是程家说老夫坏话了?
质问着质问着重点都跑偏了。
江瑶镜不理他,只道:“我拦着你,是因为我已经打算和离,等他一回来就办,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了。”
“你现在去程家闹,除了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没有任何好处。”
“怎么没好处了?”江鏖瞪眼,“老夫气顺了!”
“你是气顺了,然后呢?”
“就不说程家父母,也不说那些看热闹上赶着拱火的,就说程家的亲戚,咱家的友人,怕是会一波一波上门劝解调和,说不得陛下都会关注。”
“您确定,这一个多月,您要这样度过?”
江鏖:……
跨出去的右腿收了回来。
“那就等拿到和离书就把程家砸了!”
砸吧砸吧,江瑶镜已经懒得管了,只蹙眉道:“我就是觉得那小妾奇怪,江骁居然查不出她的底细,我心里总挂念着。”
“一个小妾有什么难查?那程星回又不是什么旷世神将,这么早就有人下注拉拢他了?”江鏖话说得很是难听。
他现在一肚子火,可话难听,也是实话。
虽然程星回作战时常有出彩表现,也被上峰作为储备将领在培养,能称得上一句天才,但正常天才和神,那是完全不同的领域。
他也确实没有优异到能让人如此遮掩的去拉拢。
那就只能是冲着定川侯府来的。
“这事怕是文臣那边。”江瑶镜声音很轻。
虽然最初是秦王送来的消息,但江瑶镜相信,秦王不是特意去盯着程星回的。
既然不是特意,那就是偶然碰到了就顺手收集了情报送回京城,又被秦王看在了眼里。
可自己这边,祖父这边,甚至江骁都没察觉到动静。
那就是故意防着武将这边的人。
那就剩下两波人。
文臣,世家。
可祖父从前一直在西南那边征战,那边的世家可没有被除族,只杀了几个顽抗的,依旧锦衣玉食,那边的仇恨不至于隔了这么远还要来下手。
那就只剩文臣了。
“您跟谁有仇?”
江瑶镜问得直白,江鏖答得更直白,“你应该问我跟谁没仇。”
江瑶镜:……
您不是纯臣么,什么时候走上孤臣的路子了?
“那这事就只能慢慢查了。”看他脸色还有些凝重,江瑶镜笑道:“反正我已经决定和离,等我离开程家,它若还有别的招数,咱们有了防备,肯定会察觉到的。”
“不说这事了。”江瑶镜问他,“您这几天在书房干嘛呢,别告诉我,您这年纪了,突然起了勤学的心思?”
除了兵书,任何书都看不进去的江鏖,书房完全就是个摆设。
“想太子呢。”
江鏖很是后悔,“早知道当初和太子关系好一点就好了,如今贸贸然想去接触,到底是差强人意。”
“怎么突然想要接触太子了?”江瑶镜不解。
江鏖没说要防秦王一手的事,当初秦王做的那个决定,陛下是下令封口了的,谁也不能私下谈论传-播,一旦被抓住,极刑处之。
就是襄王都不敢说这事。
也幸好陛下封口了,不然以秦王那俘虏无用就杀的领军态度,已经隐隐有人屠的意思了,再让人知晓他还曾经坑杀数万人,名声就真的不能要了。
对秦王,江鏖虽然疏离,但其实心里很欣赏他。
是果断,是心狠,也是替父亲背了罪名。
毕竟那个决定,秦王不做,就要陛下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