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冷笑一声,抱胸,“说吧,你又因为什么热闹把我给忘了。”
江鏖:……
祖孙间就不该太亲密太熟悉,打个马虎眼马上就被戳穿了。
“咳。”江鏖清了清嗓子,试图蒙混过关,“这胜仗的消息是回来了,大军何时回京还是未知数呐,我是想着有个具体日子再告诉你的,真的,祖父可从不骗你,也一直惦记着你的。”
“嗯。”江瑶点头,再问:“所以到底是什么热闹?”
江鏖:……
小丫头长大了,不好骗了。
面对着江瑶镜清棱棱的双眼,江鏖瘪嘴,到底说了实话。
“真不怪我,这太和殿都见血了,刘问仙那个老匹夫都被人抬下去了,一脑门的血,这戏可太精彩了。”
刘问仙?那不是宰相吗?一国宰相被人抬了下去?
江瑶镜杏眸一睁,也顾不得还在佯装生气了,身子前倾,急急问道:“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子让宰相见血?还是在太和殿上!”
“秦王咯,除了他还能有谁?”江鏖脱口而出的名讳让江瑶镜熟悉又陌生。
秦王,不是被传了两年的纨绔浪荡子么?
纨绔有能力在太和殿把一国宰相送下去?
这两者有关联?
见孙女一头雾水的模样江鏖才回过神来跟她解释,“你没上朝不清楚,这秦王当初从战场下来的时候,染了个头痛的毛病。”
“特别是早起时,最初最严重那段时间,早朝时,皇上都是轻声细语的。”
“谁都不敢刺激他,生怕他控制不住。”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大齐开国两年,太和殿上见的血刚过五指之数,卷卷有他名。”
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江瑶镜抿唇,这话听得,让人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
“到底是个什么病症?”江瑶镜很好奇,“这已经两年,宫里能让天下名医聚集诊治,还没好么?”
“早就好了,最多半年就好了。”江鏖也压低身子小声道:“后面这一年多,每每有皇上太子不好开口的事件,都是秦王发疯解决的。”
“哪里就那么刚好呢,每次都踩准了?”
“最多半年,早就医好了,现在是装疯呢。”江鏖说得笃定,又再度坐直了身子。
装疯?
战功赫赫的秦王殿下,不止在外面被传成了纨绔浪荡子,还要在朝堂上装疯?
江瑶镜不觉得好笑,只觉得可悲。
当然,秦王殿下,亲王之尊,还轮不到自己来可怜。况且,皇室的政治博弈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胜利者是谁。
她只是为曾经那位,在战场厮杀拼搏的少年将军不值而已。
——
“南疆不是刚传来胜利的好消息么,皇上正是高兴的时候,这时候吵什么?”心里不太舒服,江瑶镜索性换了个话题。
江鏖没有发现她短暂的异样,见她好奇,索性说了个全。
“就因为南疆的问题。”
“这次大胜是拿回了闽越而已,整个南疆还早着呢。”
“偏偏那群只知道之乎者也的文臣,一顿叽叽歪歪就想把闽越放了,说那片地山林众多,几乎没有耕地,收回来后都覆盖不了这两年的军饷,还不如放了,还能在南疆得个仁厚的名声。”
“这是谁提的?”江瑶镜坐直身子,不可思议道:“都打两年了,现在说要放?那这两年的花费,谁来承担?还是说他想学前朝那所谓的圣人,用将士的性命和全天下百姓的血汗钱来成全他一个人的名声?”
“诶,巧了!”江鏖眼睛一亮,“秦王的反应和你一样,甚至说辞都差不多。”
“不过秦王更狠,直接给他扣上了卖-国的帽子。”
“还能是谁,刘问仙那个老匹夫呗。”即使人不在眼前,江鏖还是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新朝初立,不齐心协力干出一番大事业,非要暗搓搓的挑文武对立,那老匹夫无时无刻无所不用其极的在想着如何压制武将。
唉。
秦王怎么就只踹了那个马前卒呢?
隔山打牛的伤害到底有限,那一脚若是扎实踹在刘问仙身上就好了。
就秦王曾经万人屠的武力,一脚绝对能送刘问仙去见他的太奶。
“不过那老匹夫用心险恶是真,指出问题核心也是真。”江鏖叹了一声,接着道:“闽越啊,蛮族众多,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从不说官话,根本无法教化。而除了靠海,竟寻不到其他优点。”
“以前他们无粮是来抢掠我们边城,这收回来了,朝廷还得支援。”
“若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自然是先顾着自己百姓,那边得不到援助,还是只能抢。”
“最主要的,看不到回报。”
“收回那边,朝廷只能一直贴钱。”
“这几□□上都在争论这事,打了好几架了,比菜市场还热闹。”
对于南疆闽越,江瑶镜知之甚少,只在书上些许看过寥寥几句,自然不会随意发表意见,不过她深刻认同一个道理。
“这世上就没有无用的东西,它既存在,就有它存在的价值。”
“没有无用的地,只有无知的人。”
因为无知,才会觉得无用。
这话说得江鏖眼前一亮,很快又继续低沉,是人无知又如何呢?看不到收益和回报,能不能真正拿回闽越都还是未知数,根本不给人去调查的时间,只能一直无知。
“好了。”江鏖站起身来,“朝廷的事与你无关,与我也无关,咱们家少说二十年才能有崛起的可能,现在就只看戏就是了。”
家中无后继男丁,想再多都没用,保全自身即可,不必掺和太多。
“去厨房走一圈?我亲自给你烤肉!”
在战场混了几十年的江鏖,一手烤肉功夫出神入化,好吃极了。
“好,我早就想着这一口了。”
江瑶镜也跟着起身,笑语盈盈地应了,祖孙两又亲昵的搀着去了大厨房。
——
直至日落十分,江瑶镜才回了将军府。
刚到房内还未换洗,赵氏那边就派人来传话,说不用去正院见礼了,让好好休息,又说明日空了再好好说话。
江瑶镜笑着应了,江团圆抓了一把银瓜子给来人,又命小丫头好好的送人回去。
等江瑶镜换了一身舒适常服再出来,在外面转了一圈的江团圆也回来了,凑近,小声:“今儿太太从公中提了两千两银子,说是要给佛主塑金身。”
一边说一边偷偷瘪嘴。
不敢妄议家中太太,但心里想想就无所顾忌了,虽然不过三两次,但正院那边每次主动示好都是花了姑娘银子的时候。
怎么就,那么让人看不上呢……
江瑶镜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今儿星月来了没?”
今天早上就把昨天选好的东西给她送过去了,若按她往常的性子,就算知道自己傍晚才归,也一定会提前过来等着的。
今天估计没动静了。
“没有。”江团圆摇头,“不过花信来传了话,说二姑娘累了,想好好休息几日,等过几日再来跟着姑娘学管家。”
昨儿还是生龙活虎,甚至可能还和赵氏大吵了一架,今天就累了?
江瑶镜空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走到圆桌旁坐下,又点了可以静心的佛手柑甜橘香,沉默了半炷香的功夫,终于将心中的燥郁丢了出去。
“不管这些了。”谁家没点糟心事呢?程家已经算是很平和的家族了,江瑶镜看向江团圆,“你把咱们专门装药膳单子的盒子拿出来。”
“好好保养身子,这才是正经事。”
要快些生个孩子出来,让祖父老有所依,也能教养幼子打发时间。
是了,只有生了小主子,继承了江家的爵位,才是姑娘真正的依靠,程家算个屁!江团圆心中暗暗骂了几句,很快把盒子找了出来。
主仆两在烛前一张张细看,能用的就放在一侧。
就在两人忙碌之际,纠结了一日的花浓,到底还是避着人来到了正房。
“夫人……”
她一进门就跪在了桌前,江瑶镜定定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眼满布红丝,整个人都给人一种焦躁不安的感觉。
“出什么事了?”
既已经做了决定,花浓也不再迟疑,“我哥哥是跟在大爷身边伺候的,他前些日子送了家信回来,说,说是大爷已在半年前就在南疆纳了妾室进门。”
说完就狠狠垂着头,不敢去看江瑶镜的表情。
当人的眼睛不再注视时,耳力就会变得格外的灵敏,花浓心神极度集中,可除了最初江团圆倒吸一口凉气的动静,偌大安静地房内,除了烛泪,竟没有任何声响。
夫人不生气吗?
“这事我知道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江瑶镜淡淡的声音,又听她接着道:“这件事不要再对外人讲,若被太太知晓是你传出来的,你没好果子吃的。”
“下去吧。”
花浓自然知道被太太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得很难看,所以*7.7.z.l明明自己是伺候夫人的,还是选择避开人来。
幸好自己赌对了,夫人是真好人。
忙不迭磕了几个头才起身退了出去。
——
江团圆气得直磨牙,等了半天,姑娘不发一言还凝眉若有所思,不禁问道:“姑娘你都不生气吗?”
“现阶段重要的不是生气,而是这事不对。”江瑶镜脑子快速运转。
“他才四品武将。”这里没有外人,她说得格外直白,“他还没到可以接手父亲旧部的阶段,利益还没到手,他只能哄着我。”
“且他明知我并不在意妾室,若他真的喜欢,来一封信告知我便可。”
“哪怕先斩后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