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不稳重。”
做舅舅的, 对外甥女的私事这么感兴趣,也是够让人无语的。
江瑶镜自然不会和他说这些的, 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现在自己在蒙学出不去, 也暂时不想再听外祖父的毒舌, 就直接把在船上遇到的姜家远亲赌鬼的事告诉了姜闻声。
虽然见面少,但两人通信十分频繁, 还算亲近,江瑶镜也没隐瞒自己的怀疑,直接提了三房姜起寒的名字。
谁知姜闻声听完后,竟然没有生气,反而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哪里不对?”
“没有。”
“他昨天就已经被除族了。”姜闻声轻描淡写地丢出一个春雷。
江瑶镜瞬间来劲了。
“什么情况?仔细说说。”
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不止家里众人皆知,外人也都清楚。
“在赌坊被抓住了。”
“姜家其实不禁赌,年节时和亲戚玩,或者和三两好友玩都没关系,但不能去赌坊,超过三次就要除族,他昨天就是第三次了。”
“三房没意见?”
姜起寒的生母好像很受宠,他一个庶子,在家里几乎和嫡子的待遇是一样的。
“当然闹了,昨儿找大哥闹了大半夜。”
“最后还是父亲烦了,出来主持大局,直接告诉三房,想保姜起寒?可以。”
“那就整个三房一起分出去。”
身为探亲客居的表姑娘,江瑶镜自然不好对姜家的内部矛盾发表意见的,笑笑算是听过,很快又提起了另外的话头,“那有查到,是谁在做的局么?”
“还能有谁,附近这几家呗。”
“都掺了一脚。”
姜闻声皮笑肉不笑的,“京城有你家这门贵亲,你大表哥刚有了想走仕途的念头,他们就迫不及待先下手了。”
“大表哥想入官场?”
江瑶镜有些惊喜,她自然是愿意,能多一名亲人在京城站稳脚跟都是好事。
姜闻声直接对她摇头,“是有这个想法,但他想的是外派历练,就算以后回归中央那也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
江瑶镜:……
行吧,虽然有些失望,但只能尊重大表哥自己的想法了。
铜铃声响起,姜闻声看着外面跑跳的小崽子们迅速窜了回来,笑望着第一次听铃声还有些茫然的江瑶镜,“闲话时间结束,该继续上课了,回你位置去吧。”
“认真听讲,不然把你也罚到大门那边去。”
江瑶镜:……
木着一张脸回到位置,感受着周围小孩子们或直接或小心而望过来的视线,心里再如何默念清心咒都无用,羞耻感始终都围绕着自己。
真的是太丢人了!
——
下江南是仓促的决定,但见善不愧他秦王府第一能人的称呼,不仅打理好了途中的一切,就是买宅子一事上失误了一点点,但他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了。
姜家也被他安排进了人手。
于是正在书海艰难遨游的岑扶光,听到见善的回禀后,抬头后,罕见地有些呆傻,魂飞天外了好一会才不可置信的确认,“你说她一到姜家就被丢进蒙学去了?”
见善沉重点头。
岑扶光:……
他正要询问,要不要去‘救’夫人一把,和小孩子一起启蒙,着实丢人了些,谁知话还没出口,岑扶光拍腿大笑的声音就响彻整个屋子。
“哈哈哈哈哈——”
见善:……
认真的?夫人丢脸,你这么高兴?
岑扶光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是真的没料到姜照野能这般促狭,亲外孙女,他也真能下得去手。
自己不好过,她也不好过。
甚好甚好,夫妻自然要一起痛苦的。
等等。
笑声戛然而止。
亲外孙女都能下这样的狠手,那自己这个八字还没一撇的外孙女婿,不是会死得更惨?
见善见他表情十分凝重,心里很是欣慰,还以为他终于开窍了,“您要怎么捞夫人呀?和孩子一起确实……”
“捞什么捞!”岑扶光一脸狰狞,“我还不知道我的生路在哪呢!”
“我捞她,谁来捞我?”
见善:……
夫人打你真的是没有打错。
活该天天被揍!
*
这边江瑶镜好容易熬到了下学,本想第一次冲出去赶快离开,谁知外面站满了来接孩子的长辈或下人,她默默把自己挪到了墙角,坚决不往外看,也不和任何人对视。
只要我没看见,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连招呼她几次的姜闻声都给无视了。
等小孩子活泼的声音彻底远离,四周安静下来,缩在墙角自欺欺人的江瑶镜终于抬头,讲堂已经空无一人,就连姜闻声都放弃敲她的乌龟壳,他还要去门前背孝经呢,只好拿着书案先一步离开了。
趴在窗边向外探出了一个脑袋,外面院子里也没人了,只剩月洞门那边还有一对走在最末的母女,小姑娘牵着娘亲的手,不停仰头叽叽喳喳在说些什么,她娘温柔的笑,时不时附和两句。
母女俩的身影被夕阳拉得极长。
看起来温馨极了。
江瑶镜一直看着她两,虽然她们不过几息就穿过月洞门离开,可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她还是凝望着那边。
她在原地呆了好一会才整理好情绪出了讲堂,同样也走过那个月洞门,即将踏出之际,她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
夕阳会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
自己的影子也被拉得极长。
就是形单影只,看起来有些可怜。
“表姑娘?”
一直等在外面的小丫鬟不由出声,“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讲堂了吗?”
江瑶镜回身,笑笑摇头,“无事。”
小丫鬟也贴心,一路都领着她在□□穿梭,避开了人来人往的长街,很快就把她领到了蒹葭院。
这曾经是江瑶镜母亲的小院,如今她也暂住在这里。
她怀着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心情,步履缓缓地踏了进去,对于迎过来的江团圆和妈妈们浅笑,示意她们继续做自己的事,她则是安静慢走,以脚丈量这座母亲曾住过许多年的小院。
这里已经尘封许久,大概是接到自己要来江南的消息后,外祖父才命人仓促整理了一番,看着很是规整,可廊下的花盆是簇新的,廊上横梁却是褪色的陈旧,门窗糊上了新纱,台阶处的青苔被大力除去,却始终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随处可见新旧交替。
旧院迎来了新人,却哪里都是突兀。
随着小道漫走,又看见一片空荡的荷塘,事实上现在湖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之所以知道是荷塘,还是因为旁边倒在花丛中的观荷语的牌子。
其实不该重启这个院子的。
外祖为什么要让自己住在这里?
明明家中还有许多空置的客院。
他是有意为之。
可是为什么呢?
江瑶镜实在猜不透他的用意。
“想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瑶镜迅速回身,就看到穿着一身家丁服饰的岑扶光站在自己身后。
江瑶镜没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直接上前一步,在岑扶光略显诧异的目光下,主动伸手抱住了他。
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岑扶光自然知道这里曾经是她母亲生活过的地方。
这个时候的她不需要自己单薄无力的安慰。
他单手回抱他,另一只大手由上至下缓缓抚过她及腰的青丝,缓慢却镇定,一直循环往复。
一炷香后,江瑶镜终于收拾好了情绪,有些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倒也没哭,只是心里空落落的。
为了避免深想再次陷入不知名的漩涡,江瑶镜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岑扶光身上。
“就算这院子里没有姜家人,你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你不是应该在临时抱佛脚么?来找我做什么?”
岑扶光眨了眨眼,实话实说,“来看你笑话。”
江瑶镜:?
默默伸手右手捏住他腰间的软肉,“再说一遍,你来做什么的?”
虽然她还没开始使劲,但已经领教过数次二指禅威力的岑扶光瞬间扬起笑脸,并从袖口掏出了个什么东西握在掌心。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