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然后……然后……”秦淮明伸伸脖颈,厚颜无耻地开口:“我瞧小娘子十分有眼缘,想请小娘子同我到鼎丰大酒楼共饮一杯,听风赏月,畅谈人生。”
呸!大色胚!
碍于对方人多势众,薛满悄悄在心底骂了几句,边用余光搜寻俊生。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老天爷啊,真是关键时候谁都指望不上。
那也不能输了气势!
她仰着下颚,眼神挑剔地打量对方,“你是什么人,先报上名来。”
秦淮明挺起胸膛,“在下秦淮明,家住永富大街,家父是同善堂的大东家秦长河。”
“哦?”薛满挑眉,“那你家很有钱咯?”
秦淮明笑道:“在衡州这个地方,我秦家认第二,没人敢争第一。小娘子,可否赏脸跟我走一趟?”
薛满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万一你是拐子呢?”
秦淮明原地转了个圈,“拐子有本公子的气度吗?你放宽心,我确实是同善堂的少东家。”
“口说无凭,你得先证明身份。”
“简单。”秦淮明指着身后的跟班,“他们都能证明。”
薛满并不买账,“他们是你的人,当然帮着你说话。”
对待美人,秦淮明自是耐心十足,“那依你的意见,我该如何证明?”
“也很简单。”薛满狡黠一笑,朝着大街喊道:“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们,你们有谁认识这位公子吗?他自称是同善堂的少东家秦淮明,要请我到鼎丰大酒楼吃酒呢。”
路人纷纷驻足,倒真有人认出这位秦公子,小声地议论起来。
“啧,秦公子真是死性不改,昨日才因为调戏良家妇女进了衙门,今日就又犯浑了。”
“谁说不是呢?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跟他走岂不是羊入虎口?”
“秦大善人向来行善积德,偏生了个品行不端的儿子,真正是家门不幸。”
“谁在说本公子坏话?”秦淮明变脸如翻书,瞪着人群警告:“再不闭上狗嘴,本公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薛满拍拍胸口,佯装吓了一跳,“你这么凶还这么坏,我才不跟你走。”
她说完扭头便跑,专挑人多的地方钻,边跑边喊:“哪位路人行行好,去找那位秦大善人,叫他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
秦淮明哪能让她跑了!他领着众跟班蜂拥而上,却总被路人们有意无意地挡住去路。一时间长街上好不热闹,前头是狡猾似泥鳅的薛满,后头是骂骂咧咧的秦淮明等人,中间夹杂着无数正义之士。
薛满目标明确,铆足了劲往隔壁街的衙门跑,岂料刚拐进巷子便与人撞个满怀,还顾不上站稳,对方已扶住她的腰侧,熟悉的淡声响起,“阿满,你急匆匆地要赶去哪里?”
第30章
薛满抬头,正对上一双平静中隐藏厌色的浅褐眸,确定是许清桉无疑。
“少!爷!”她气鼓鼓地道:“都是你的错!”
许清桉一脸莫名。
“要不是你丢下我,我便不会遇上麻烦!”
“给我分头去找,找到小娘子的重重有赏!”
街上传来阵阵叫嚣,薛满立马收声,拉着许清桉躲到暗处。
许清桉往外看,“他们是在追你?”
薛满没好气,“是,一群人在追我呢!”
许清桉问:“谁在追你?”
薛满道:“你记得昨日在衙门口那位强抢民女的秦公子吗?他领着一群人在客栈外等我,说是要请我去吃酒,我不答应他便想当街掳人。”
许清桉问:“俊生在哪?”
薛满道:“他给我买吃的去了,也不知这会买没买着。不过话说回来,俊生在又如何,他有三头六臂能挡住他们吗?”
“按你的意思,我便有三头六臂能挡住他们?”
“你外表瞧着是没有,但我知道你心里有,略施小计便能治住那纨绔。”
话音刚落,秦淮明的跟班便拐进巷子,眼尖地发现了目标,“公子,我找到她了,她躲在巷子里!”
薛满本能地又想跑,许清桉反拉住她的手腕,“怎么,不想见识我的三头六臂和略施小计了?”
他将薛满护到身后,朝着巷口聚集的乌合之众道:“秦公子在何处?”
秦淮明甚有气势地叉腰出场,“本公子在这!”
许清桉问:“听说你想请我家婢女去吃酒?”
秦淮明面色一喜:小娘子竟然只是个婢女?那就太好办了!
他言语轻浮,“不瞒兄台说,我看上了你家婢女,想买她回去做屋内人。你随便开个价,我秦某人都出得起。”
许清桉道:“恐怕不行。”
秦淮明黑脸,“为何不行?”
许清桉道:“我这婢女生来娇贵,穿的是苏州宋锦,用的是山间清泉,吃的是八珍玉食。莫说卖你为妾,便是你八抬大轿也娶不到她。”
“就是,就是!”薛满在他身后探出头,继续添柴加薪,“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打本姑娘的主意。”
“你们!”秦淮明被气得够呛,正要破口大骂,却被洪锡暗中拦下。
“秦公子慎言。”他压着声道:“我瞧这两位气度不凡,应当是大有来头,咱们还是暂且回避的好。”
秦淮明更气了,他当然看出小婢女和主子气度不凡,但那不能成为他认怂的理由!他爹家财万贯又广结善缘,难道还护不住亲儿子的偶尔任性吗?
“兄台,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这婢女样貌勾人,一看便是招蜂引蝶的祸水,你若执意留在身边,往后指不定还要惹上多少麻烦。”
啪啪啪。
薛满鼓起掌来,“秦公子好学识,竟也懂红颜祸水的道理,只是这理学得实在差劲。分明是你们这些臭男人贪恋美色,妄作胡为,最后却将过错都推到女子身上。果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同为臭男人之一的许清桉:……瞧她伶牙俐齿的模样,似乎并不需要旁人帮忙。
秦淮明肚里没多少墨水,噎了半天没想到反击之词,只能恶狠狠地说:“区区奴身,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他从袖里掏出一张银票抖开,“兄台看好了,这是张五百两的银票,今日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薛满适时解说:“这是从强抢民女变成强买强卖了。”
面对秦淮明等人的气势汹汹,许清桉仍波澜不惊,“阿满,按照我大周律例,强抢民女该当何罪?”
薛满脆声道:“轻则仗责拘役,重则流放斩首!”
洪锡眼皮狂跳,隐约觉得要坏事,瞅准时机悄摸离开。偏那秦淮明被猪油蒙了心,大手一挥道:“将他们抓起来,让他们知道衡州究竟是谁的地盘!”
跟班们摩拳擦掌,缓缓逼近。许清桉腿伤未痊愈,但对付几个喽啰绰绰有余。他先叫阿满退后,随手拿起墙边的一根竹竿,纵步迎了上去。
跟班们未将这细皮白肉的俊公子放在眼里,嬉皮笑脸地道:“公子,他要拿竹竿给我们挠——”
“痒”字还没出口,便见对方身形矫健,手中竿影飞翻,招招疾劲,专挑他们的痛处落,不多时便将他们打得七零八落,哭爹喊娘。
“……”秦淮明吓出一身冷汗!
薛满挥舞着小拳头在后方加油,“少爷打得好,少爷打得妙!还剩一个罪魁祸首,少爷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我我,”秦淮明哆嗦着往后退,“我、我爹是秦长河,你们打我是要吃牢饭的!”
“是吗?”许清桉微微一笑,“那正好,我佟某人正想见识见识衡州的大牢。”
*
仅隔半日,两伙人便又站在了衙门口,只不过押着秦淮明的人成了他自己的跟班,场面好不诡异。
生活不易,跟班叹气:押公子是以下犯下,可不押就要被那玉面公子揍,连着公子一起揍!公子明鉴,他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秦淮明蓬头垢面,钉嘴铁舌,“等我爹过来,我定要让你们好看!”
薛满道:“翻来覆去总是这么几句,我耳朵听得都长茧了,你能不能换个新的说法?”
秦淮明骂道:“牙尖嘴利的小贱——唔唔唔!”
跟班捂住他的嘴,愁眉苦脸地道:“公子就少说两句吧,待会咱们又得挨打。”
衙门口的孟衙役闻声上前,盯着许清桉问:“佟公子,你们这是……”
许清桉拱手,“孟衙役,佟某今日是来报案的。”
想想秦公子的臭德行,孟衙役便得出头绪,“是这秦公子冒犯了你家婢女?”
许清桉道:“正是。”
孟衙役踌躇片刻,“佟公子,我们借一步说话。”
许清桉跟着他走到一旁,他低声道:“佟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许清桉道:“没错,我是路过此地,待几天便要走。”
孟衙役道:“你有所不知,这位秦公子虽纨绔,但他的父亲在衡州十分有名望。你此番得罪了他,怕是会后患无穷。”
许清桉道:“那按孟衙役的意思,我该忍气吞声,将我的婢女拱手让他?”
“非也。”孟衙役摇头,“我是怕你们惹上麻烦。”
“既有不公,衙门便该伸张正义,至于后续之事,我心里自有分寸。”
行吧。
孟衙役将一行人带进门,未过中堂,便见一鹤发童颜的老者迎面走来。他瞧着和蔼可亲,乃是本府师爷上官启。
秦淮明仿佛遇到救星,“上官师爷!”
上官启摇扇的动作一停,面露喜色,“秦公子,真是巧了。”
“师爷快帮我主持公道!”秦淮明恶人先告状,“我被人打了一顿,你瞧瞧,脸都被打肿了!”
上官启问:“打人者是哪位?”
秦淮明指向许清桉,“是他打的我,你快叫人把他押进大牢,关个一年半载再放出来!”
上官启便问许清桉:“你为何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