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草地上坐起身来,有些手足无措地抬手,却不晓得该如何安慰面前的这个小妹妹,苏逸想了想,正想要开口,对面前的谢茉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
身后传来一道愤怒的呵斥声。
“苏逸,你干什么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来自卢谨的愤怒的呵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苏逸转过头去,正想要解释什么,卢谨却已经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瞧着哭红了眼睛的妹妹谢茉,以为是自己的小兄弟苏逸欺负了谢茉,卢谨一面在心里痛心疾首地后悔自己为何会让两人认识,一面觉得苏逸真不是个男子汉,竟然让他性格温怯,好脾气的妹妹都哭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卢谨,伸手拎起坐在草地上的苏逸的衣襟,然后抬起拳头来,便要打面前的这个小少年。
谢茉眼睛都哭红了,在场的人证俱在,卢谨真是痛心自己的交友不慎。
而看着抬起拳头便要打苏逸的卢谨,谢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连忙站起身来,红着眼眶想要将这两个人拉开。
见谢茉都被苏逸气哭了,还来拉架,卢谨更痛心生气了,看他的妹妹多么心地善良,对一个欺负她的人都是如此!可是再看看苏逸这个家伙,竟然欺负一个女孩子,还让她哭得那么厉害,真是愧为男子汉!
想要拉架的谢茉很快便发现生气的卢谨自己拉不开,不仅如此,被气愤跟痛心冲昏了头脑,想要打苏逸的卢谨,真的已经开始动手了。
谢茉用尽全身的力气推了卢谨一下,好不容易将他推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之后,看着面前的反应过来是自己冲动,已经愣住的卢谨,还有被他拎住衣襟的苏逸,拉完架之后,她红着眼睛离开。
对冲动的哥哥卢谨,还有吓她的苏逸,谢茉真的很生他们的气!
……
丝竹管弦弹奏了白日,歌舞升平的晚上,卢策的生辰宴上。
坐在案前,喝了几盏温酒,整个人怡然自乐的卢策,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放在平日里,卢策的酒量属于那种不好也不坏的中等酒量,可是不晓得是不是今天心情好,所以卢策喝了几盏温酒,也不觉得自己酒醉,反而觉得自己更加清醒,也更加有胆量。
放下手中的酒觞,卢策有些施施然地抚了抚自己宽大衣袖上的一丝褶皱,然后望着坐在东边方向的妹婿,那位让他心里有些暗戳戳的看不惯的陛下,面上流露出笑呵呵的模样来。
让自己身旁的侍从斟了酒,心情甚好的卢策站起身来,对坐在东边的谢行之道:“大人,这第一杯酒,仆敬您。”
因为这次来荆州,谢行之与卢宛一家三口是微服私巡,所以,哪怕这会子有些微醺,卢策也没有真的糊涂。
面对让自己有些不开心,心里想起来总是有些闷闷的陛下,卢策想要在今日自己的生辰宴扳回一城,撺掇他喝酒,让他也吃点亏。
若是能把陛下灌醉就好了,卢策在心里这么想着,因为喝醉了,微带着几分挑衅的目光,也敢于看向谢行之。
而对于卢策这有些针锋相对的,暗戳戳的幼稚,会场的其他人,不由得都有些心惊肉跳。
毕竟,卢策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这位京城前来视察的大人虽然是今日第一次见,他们并不曾知晓底细,但一举一动间,却处处流露出不凡的气势,显然并不是等闲之辈。
一时之间,宴席上寂静无声。
谢行之望着站起身来,正遥遥向自己敬酒的卢策,看到他这会子因为酒劲上来,而红透了的面庞,决定不跟这个毛头小子,又是酒鬼的一般见识。
拿过案上的酒觞,笼袖喝下,谢行之对站着的卢策神色淡淡地颔了下首,满足了他劝酒的要求。
原本看到觥筹交错的宴席之间,只是用菜肴,而未沾酒气的谢行之,以为这位陛下是有自己的原则,滴酒不沾的卢策,现在站在那里,反而因为他的利落答应,而有些不习惯跟尴尬。
摸了摸后脑勺,卢策有些讷讷地笑呵呵坐下,他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其实,不喝酒也是一种美德,也挺好的。”
因为卢宛不喜欢酒味,又有一个敏感的鼻子,沐浴洗漱过后一丝一毫的气味也躲不过她,所以,平日里,在外面谢行之是不饮酒的。
但,对于一直以来有些若有似无的情绪的卢策,谢行之愿意爱屋及乌,宽容他一次。
方才借酒微有些挑衅的卢策,在坐下之后,反应过来自己凭着酒劲做了什么后,不由得背后生出一身冷汗来。
虽然平日里他是一个直来直去,豪爽的性子,但,若不是喝醉了,他也没有那样的胆子。
想到方才自己已经几盏温酒下肚,卢策抬眼看了看坐在东边,正在垂眸,仍旧神色淡淡,泰然自若地斯文用膳的陛下,觉得自己已经喝得差不多,再喝就要出事故,他默默将手边的空酒觞推到一旁……
喝酒,容易误事,卢策这样在心里腹诽自己方才的举动,心里有些后知后觉的后怕。
……
刺史府招待女眷的后院前厅中。
这会子天色已经全黑了,说自己困,想要回去休息的谢茉不在身旁,卢宛只用顾自己,慢条斯理地垂首,用着案前的餐食。
安静地用膳的卢宛,在吃了五六分饱之后,放下手中的玉箸,决定这样便罢了。
毕竟是晚上,用太多会积食。
将简单擦拭过掌心的湿帕子交给身旁的宫人,卢宛抬起眼帘来,却见今日显然心情很好的三嫂嫂陈素云,正在喝着酒觞中的酒,雍容姣好的圆脸上,带着轻松惬意的神色。
觉察到卢宛落在自己身上的,有些好奇的目光,陈素云也看向卢宛,笑着问道:“太太,您可要喝一杯果酒?这是我们庄子里去年酿的,封存了一冬,如今正是芬芳清香,又没有太大后劲,可好喝了。”
听到陈素云这般说,卢宛目光中的好奇之色,不由得愈深。
陈素云瞧这位小姑虽不曾说话,但却也不排斥的模样,有些微醺地笑吟吟命女使过去,为卢宛也斟一杯这样的果酒。
在今日之前,其实,卢宛从未喝过酒。
当然,按道理来说,酒的味道,她也并非真的一无所知,毕竟,在谢行之那里,她曾经皱着眉心默默承受,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可是如今她没有了从前不能忍受的记忆,所以,对陈素云说了很多夸赞的话,诱惑她的果酒,卢宛觉得新奇而陌生,有些想要跃跃欲试。
但,卢宛高估了自己,在只喝了两三口酒觞中的果酒之后,卢宛便明白,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味道,哪怕酒觞中的酒,的确如陈素云所说,已经甚是柔和,她也觉得有些呛人。
对酒体质敏感的卢宛,及时止损地放下手中酒觞,对自己的酒量有了清晰的认知。
可是片刻之后,觉得脑海有些晕晕的卢宛,很快便抽出一丝清醒,反应过来,自己的酒量太浅,竟然几口就要醉倒了。
卢宛只能做到,让自己安静地坐在案前,不多做什么。
否则,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有些失态。
坐在位置上,卢宛正让自己缓缓酒劲,慢慢醒过来,却忽然听到珠帘掩映的屏风外,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抬眸望去,在看到来人是谢行之后,卢宛只觉得有些忧心自己会不小心失态的心,这才略微松了一下。
而看着一双潋滟乌润的眼眸水雾蒙蒙,带着瞧见救星的钦慕光亮的卢宛,谢行之唇角,不禁微勾了一下。
微一颔首,让起身行礼的陈素云不必多礼,谢行之走到卢宛面前,因为天色已晚,筵席将散,想要带她离开。
只是,卢宛方才站起身来,便发现,自己的身形不稳,脚步也有些趔趄。
站在她身旁的谢行之,抬手揽住有些摇摇晃晃的女郎,而喝醉了,羞耻羞怯却愈发被放大的卢宛,却不肯让谢行之抱自己。
望着身旁要将醉醺醺,都走不成路的自己打横抱起,然后抱走的谢行之,卢宛心里觉得有些别扭,不想让他抱自己。
酒壮怂人胆,平日里不会怎么反抗的卢宛,忽然抬手想要打谢行之,挥起来的手,不慎扯歪了面前将自己抱起来的谢行之的发冠。
看到面前的这一幕,卢宛的三嫂嫂陈素云都有些惊呆了。
反应过来之后,有些头皮发麻的陈素云醉意全无,她看着面前的两人,有些为自己的小姑捏了把汗。
心里尽是对面前的这位冷肃的,喜怒不形于色的陛下的畏惧,陈素云忧心忡忡又惶恐地看着面前的陛下与娘娘,站起身来。
而卢宛却又醉又困,反抗了几下无果之后,她便有些迷糊地靠在谢行之怀中,半是清醒,半是酒困沉沉,全然不曾觉察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对站起身来,有些战战兢兢的畏惧的陈素云颔了下首,示意她不必多礼,谢行之抱着怀中身姿娇小的卢宛,带她出后院前厅。
虽然发冠被怀里从前最讨厌酒气,此时此刻却喝醉了的女郎扯得有些潦草,但,谢行之却并没有生气。
半醒半梦,醉意醺醺的卢宛有时还会抬手,推着抱着自己的男人,纤纤手指微蜷起来,想要打他。
有些拿她无可奈何的谢行之垂首,在卢宛唇上惩戒似的咬了一下,“威胁”道:“回去再收拾你。”
第151章 和解
夜色深深, 廊檐下的灯盏随风摇曳着,柔和而明亮。
已经是夜色阑珊的时辰,等到宴席散去,卢策走在回廊上, 准备回后院的房间中休息。
只是, 在看到不远处的一处回廊旁, 正坐着, 相互依偎的两道身影时, 卢策的脚步,不由得顿住了。
神色微敛, 卢策望着正靠在谢行之怀中, 亲昵地抱着身旁的男人的妹妹卢宛, 见她仿佛是困得有些迷糊了,却仍旧对身旁的人亲近极了的模样。
这些时日以来,卢策的心里总是有些别扭,因为觉得自己的妹妹可以配得上世上完美无缺的良人,也因为, 卢策心中,总因为谢行之,而微微有些吃醋,他看不惯那位陛下, 与妹妹卢宛太过如胶似漆, 亲密无间的模样。
但, 他终究只是一个兄长,一个与妹妹曾经一同长大, 如今已经各有家庭的亲人。
想到这里,卢策不由得在心中微叹了口气, 眉心微微皱着。
面对那位杀伐决断,冷肃无情的陛下,卢策总觉得,那般冰冷的,心思深沉的人,不是什么善茬,更不适合做夫君,卢策在内心深处有些忧心忡忡,妹妹卢宛会在这位淡漠的陛下面前,受到伤害。
迎着迎面而来的晚风,卢策站在回廊中,望着不远处的回廊对面,那一双亲密依偎着的身影,真是有些发愁。
在清凉的微风的拂面下,卢策的酒醉渐渐醒了大半,他正想要抬步离开,却瞧见对面回廊中,走过几个手中奉着漆案的宫人,见到此情此景,卢策想了一下,顿住了脚步。
倚坐在回廊的阑干旁,谢行之命人去取了温水与帕子来,接过打湿了的,温热的湿帕子,他慢条斯理地为靠在怀中的卢宛擦拭着面容。
方才走到这里的时候,醉得有些不舒服的卢宛胃中翻腾起来,见她微有些难过得蹙眉,以手掩口,谢行之便抱着她,在回廊中暂停了一下脚步。
伏在阑干上,脑海中昏沉沉的卢宛额上涔出些许冷汗来,被身旁的男人轻抚着后背,半晌过后,她方才止住干呕。
看着喝醉后,卢宛难受的模样,谢行之神色仍旧淡淡的,教人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但墨眸中,却带着担忧的怜意。
伏在回廊的阑干上,卢宛吐完之后,方才觉得自己好受些,意识也清醒些。
瞧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看起来毫无醉意的谢行之,卢宛将胳膊肘放在阑干上,手掌微撑着脑袋望着他,有些不晓得,为何自己方才明明在他身上也嗅到了酒气,但他却好似一个没事人似的,也不觉得喝酒之后会不舒服。
取了打湿的湿帕子,谢行之垂眸,揽着怀中仍旧有些醉眼朦胧的卢宛,为她擦拭着因为方才的干呕,而微有些汗湿与凌乱的鬓角与面容。
醉意沉沉的卢宛,望着面前的男人,不晓得是不是喝得太醉了,所以,这会子像只性情柔顺的猫似的,慢慢将面颊侧靠在谢行之怀里,沉沉阖上眼眸,不再同之前那般反抗谢行之对自己的亲密,而是由着他服侍自己。
垂下眼帘,望着柔细的手臂无意识虚虚抱着自己的腰的卢宛,谢行之唇角不由得微勾了一下。
他将手中的湿帕子递给身旁侍候的宫人,然后接过另外一只干净的帕子来,继续低垂眼眸,为怀中静静依偎着自己的妻子,擦拭着方才微有些湿润的鬓角发丝。
而不远处,一直默默看着面前的这一切的卢策,驻足良久,瞧着为妹妹卢宛擦拭面容,温柔细致,亲力亲为的陛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人很难想象出乎意料的场景,正如此时此刻的卢策,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会觉得难以置信,冷肃冷淡,矜贵自持的陛下,会降尊纡贵地侍候妹妹卢宛,而且一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的随意散漫模样。
看着不远处的回廊中,正在发生的情形,卢策默然了片刻,终于抬起脚步,离开回廊,继续往后院去。
其实,此时此刻,卢策的心中,滋味不可谓不百般杂陈。
一路上,醉意消退了几分的卢策,在微凉的晚风吹拂中,头脑清醒下来,想到了许多复杂的思绪。
想着对妹妹卢宛妥帖细致,处处上心的陛下,卢策觉得,自己应该学着心胸宽广些,担忧减少些,学着跟自己芥蒂的,别扭的心理渐渐和解……
回到在刺史府所住的房间,已经睡着了,有些迷迷糊糊的卢宛被抱着她的谢行之放在床榻上。
微微睁开眼眸,迷蒙地望着打落帐幔的一举一动之间,仿佛带着若有似无的迫切的谢行之,卢宛知晓他们这是已经回来了,久不曾与谢行之做过什么的卢宛,心里好似忽然涌上些许莫名的预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