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终于动了一下,神色淡淡的敛眸,道:“去后厨了?”
她点头,没觉得哪不对,“是啊,衣服上一股味,我回来洗洗,换件衣裳过去。”
彼时下人抬水进门,两人同时看了眼,待人出门,便回头看向对方。
“没去别的地方?”
声线很冷,且话语中透着一抹怀疑,沈书瑶想到方才阿四来后厨找自己,于是回道:“没去别的地,你让阿四找我有什么事?”
谢屹表情变了变,冷淡的回了句没事,但他疏离的表情,让沈书瑶心里不大舒服。他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她去耳房沐浴,过了片刻穿好衣服出来,面色潮红的睨了眼谢屹,说:“我做了你爱吃的姜母鸭。”
男人闻言应了下,没多余的表情,听不出喜怒。依照她对谢屹的了解,他大抵是有不顺心的事,可他不愿说。
刚成亲那会,沈书瑶就看出来了,谢屹沉默寡言,高兴和不高兴都一个表情,难得有情绪激动的时候,他稳重内敛,心思颇深,不愿说的事便藏在心底,谁问他都沉默,要么就用那双深邃的眸盯着人家,直把人看的心里发毛才罢休。
沈书瑶没再问,道:“走吧,别让爹娘久等。”
谢屹外出回来换了身墨绿长袍,显得人愈发深沉,闻声放下杯盏,径直朝外走。
她紧随其后,撇着唇凝睇前方的身影,暗想长得高大有什么用,人跟个木头似的,一点也不懂风情
这种时候,当然是夫妻两手挽手一同出现,他倒好,一个人走在前头,自己在后边,不像他夫人,像他跟班。
她的目光下移,看向那只受伤的腿,别说,受伤了走的也挺快,比她这个腿脚好的人走的还快,是腿长的原因吗?
沈书瑶低头看自己的腿,她站在谢屹面前娇小,但在女子中并不矮小,她腿不短,骨肉匀称,又直又白,勾在紧实的腰腹上最合适。
思及此,她的小脸一红,目光从腿上移开,盯着移动的地面看,下一刻,脑袋倏地撞到一堵墙上,嗡嗡的。
“哎…”怎么回事,停下也不吭一声。
她捂着额头,撞的有点疼了,眼眶微红的抬头,正想质问一句,话到嘴边又变了。
“怎么了?”
男人垂眸,睨见微红的眼,开口的语气下意识软了。
“没事。”
宽大的掌心握在她柔软的手,干燥粗粝,磨的肌肤又麻又痒的。
两人并排走,一高一矮,体型相差大,却又分外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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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正厅还有几步路的时候,谢屹松开她的手,跟个没事人一样,好似刚才的亲密没发现过。
沈书瑶偏头瞅了眼,暗暗发笑,他可真逗,还怕长辈看见他们牵手,刚才拉她手时,也不见他害羞。
桌上摆了一桌菜,沈正安和王氏等了他们一会,此刻人来了,两人笑容愈发亲和。
沈正安先是夸了沈书瑶一番,说她在家十几年,没见她下过一次厨,嫁进谢家不到一年,居然能做这么一桌子菜,真是懂事了。
沈书瑶听了很是心虚,眼睛瞄了谢屹一眼,恰巧撞进男人打量的眼神,她干笑下,讪讪的收回眼,心跳忽然加快。
为了不让她爹继续说下去,沈书瑶赶忙夹菜,把她爹的嘴堵上,又殷勤的倒了杯酒,让沈正安别顾着说话,快喝酒。
一杯酒下肚,沈正安欢欢喜喜的连连说好,“我跟谢大人喝两杯。”
沈书瑶扭头给谢屹倒酒,稍一抬眼,便见男人深沉的眼神,属实看不懂。
从刚才回房就不对劲,这会感觉更强烈了,她可以确定,谢屹心里有事,而且跟她有关。
沈书瑶低头吃菜,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怕沈正安又提到自己。期间她看了眼王氏,王氏也看她,母女两默契的不作声,却又心知肚明。
谢屹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沈正安在说,他听着,要么就是点头附和,比她还安静。酒过三巡,沈正安喝得差不多了,满足的打个酒嗝,含糊不清的开口。
“嗯,瑶瑶的手艺确实好。”沈正安夸她,一副炫耀的模样,手搭在谢屹的肩膀拍了两下,“谢大人,你说是吧。”
沈书瑶吞咽下,看她爹,醉了,真是醉了,开始胡言乱语。
“父亲,您醉了,快回去歇着。”
她一个劲朝王氏眨眼,眼睛眨疼了,王氏才反应过来,“魁五,把主君扶回去。”
沈正安的贴身小厮进门,扶着人准备回去,沈正安脑子晕晕的,不大配合,无奈,王氏只好陪着他回去。
“瑶瑶,你们吃着。”
她嗯了声,随后,王氏便扶着喝醉的沈正安回了屋。大厅只剩他们两人,彻底安静下来,微妙的气氛在蔓延,顿时尴尬几分。
方才不作声的人,此刻忽然开口:“岳丈说的不错,夫人手艺确实好。”
沈书瑶呼了下,轻松不过几息,谢屹又道:“不过这味道,跟昨日的晚膳味道差不多。还有这姜母鸭,似乎跟夫人以往的手艺不一样。”
她的心顿时揪在一起,吞咽下,嗓子发紧,“大概环境不一样,所为味道也有所改变。怎么,不好吃?”
沈书瑶试探的问了句,身子前倾,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他,生怕谢屹发现什么。
而谢屹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是吗?还以为不是夫人做的。”
话音刚落,沈书瑶咯噔一下,红唇张合,吐出两个字:“怎会?”
她别开脸,撒谎了那么久,头一次惊慌。垂着眼睑不吭声,自然没瞧见男人阴恻恻的眼神。
紧张的情绪持续到坐马车回府。
她贴在木板上,眼珠子骨碌碌转,反正马车内昏暗,谁也看不见谁,唯有温度和呼吸才能判断他的方向。
殊不知她看不到人,不代表谢屹也看不见。冲着他的方向看了半晌,男人冷淡的嗓音悠然响起。
“夫人这般盯着我,可是有话说?”
周围黑漆漆的,这样他都知道自己在看他,他是长了一双鬼眼吗?
今晚几次吓到她,沈书瑶的恐慌愈发重了。她别开脸,嘴硬道:“没话说,就是困了,想问问你累不累?”
谢屹在黑暗中叹气,她可真是嘴硬,几次试探都不肯说实话,到底是为何?
静默半刻,男人嗓音低沉道:“罢了。”
不说就不说吧,他早晚会知道。
胸口堵着一块石头,一时半会是放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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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屹在府里修养三日,伤好的差不多,便去上朝了。
沈书瑶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可算松口气,谢屹修养这几日,一双眼睛总是盯着她,眼神蕴着审视和探究,要么就是意味不明的目光,回回让她心里发毛。
眼下人出门了,她舒坦了。
就这三天下来,沈书瑶悟出一个道理,男人啊,还是出门好,整天待在家里大眼瞪小眼,两人都难受。现在多好,他忙差事,她能偷懒,舒坦。
趁着谢屹不在家,沈书瑶催穗华把夏衣做好,待谢屹午后回兰园,最后一针也完成。
她拎着衣服甩了甩,很是满意。看见人回来,便冲他扬起脸,笑道:“我刚做好,你试试。”
外边闷热,刚进门的男人耳垂微红,侧脸流着汗,顺着优越的下颌线下滑,滑进性感的胸膛。
喉结耸动,谢屹压着眉骨看过来,扯了下唇。
“夫人辛苦了。”
说着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指尖看,“听说做针线会伤手,夫人可伤到了?”
“偶尔会。”
沈书瑶预感不好,想把手抽回来,奈何谢屹用了力气,她动不了。
“夫人没伤着就好,朝服盘扣松了,帮我缝缝。”
进门前,他使劲扯了下,盘扣这才松散。
第14章 014
谢屹此人一丝不苟,处处要干净清爽,屋里不能有一点灰尘,更别说朝服和便服了,每日的衣裳都要熨烫平整,若是有一丝褶皱,便会颦眉不悦。
早上出门是她帮谢屹整理的朝服,那会挺括完整,怎么上个朝回来盘扣松散了?
沈书瑶往他身上瞅两眼,确实看见盘扣松垮,快要脱落的模样。她仰头,关切问:“你跟人拉扯了?”
闻言,谢屹眉梢一拧,露出些许无奈来,她脑子怎么想的,他怎会跟别人拉扯?
“没有的事。”
语气听着不大好,沈书瑶嘴角抽了下,没懂他气什么,自己作为他的夫人,还不能问问了?
她冷下脸来,怪声怪气,“给我,明天再缝。”
“现在缝。”男人嗓音放轻,但声线较冷,蕴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沈书瑶最烦他这种语气,带着高位者的高傲与强迫,她十分不喜。
但她也不会笨到当场甩脸子,最多在心里不满,嘴上还是说的好听。
谢屹看出她的不满,于是又低声说了句:“今天的事别拖到明天。”
这句解释还凑合,她的面色缓和些,没计较。
不过沈书瑶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自小绣活不好,就算出嫁前学了点,今日也不够她用的。
纤细的手指不熟练的捏着绣花针,闭着一只眼穿针,结果老半天穿不进去,急的烦躁,脸上火辣辣的,心虚的直冒汗。更可怕的是,谢屹就坐在一旁看着,虽然在喝茶,但眼睛时不时瞥过来,看的她更心慌。
须臾,沈书瑶想放弃,脑子里已经在找借口逃脱,还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借口,男人便漫不经心的问了句:“怎么了?手抖。”
沈书瑶吞咽下,心虚的想,他的眼睛真尖,就刚才抖了一下就被他瞧见了。她不承认,反应很快的寻了个借口:“手有点滑,出汗了。”所以针线穿不进去。
她的解释苍白无力,自己都不信。
谢屹瞧她,脸蛋急的绯红,鬓边有点汗,几缕发丝贴在脸颊,眼神更是无辜,瞧着挺可怜的。
男人唇边的弧度一闪而过,快的沈书瑶没看见,半晌,谢屹无奈说了句:“罢了,先放着吧。”
沈书瑶一喜,眼睛立马亮晶晶的闪着光,点头附和,“说的是,等会还有事。”
谢屹默默起身,颇有深意的睨了她一眼,随后去了书房。
人刚出门,身后的沈书瑶就沉下脸,揪着朝服使劲揉成一团,接着气恼的往旁边一扔,哼,要不是谢屹不知道她不会刺绣,她真怀疑谢屹是故意的。刚才吓死她了。
沈书瑶看向一旁的朝服,不甘心的拎起来,把它放好,万一待会被谢屹瞧见,总归不好解释。
她把穗华喊进来,叮嘱她将朝服上的盘扣缝好,安排好这些,沈书瑶才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