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就是抬她做这次的女夷又能如何,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名号。
一个可以随意打骂发卖的奴仆,有用就赏赐些东西,烦了打死或是赶出去,她实在想不通和谢云笙为什么这么抬举她。
难道只是为了逗这丫鬟高兴故意给她长脸?
谢云笙没有回答,只是唇角的笑意加深。
在其他人听着盛愿是他的丫鬟回眸看他时,微微颔首,温和矜贵满眼笑意。
台上。
那大人原本就有些意外到抽到个没名没姓的女子,听到是丫鬟后更是脸色难看的可以。
此时见她自愿放弃,瞪大了眼睛。
“你要放弃?你当春日宴是什么?”
那大人激动起来,语速也变快了连连质问。
忽然帘子后的官家轻咳了一声,那大臣立刻小跑着去后面低语了几句,回来后面色平复了些许:
“做女夷,你还有机会脱奴藉,还有赏赐,画像也会被留下被后人瞻仰……这样你也要放弃?”
盛愿慢悠悠地转过头,恍惚了片刻吸了口气,垂着眼帘轻声道:“平日奴婢也有赏赐,府里主母也答应到了年纪给奴婢脱籍,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事,也不是该衡量做不做女夷的标准。
是奴婢自知没那么大的福气……只平平淡淡就好。”
“这话倒是不假,真有福怎么投胎做了个卖身的奴仆。”
不知谁嘀咕了一下,立刻又引得其他人附和的笑。
大臣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分:“若你原本就没想过做女夷,为何投签?是想效仿前朝旧例攀龙附凤,还是故意戏弄我们?”
盛愿脸色一白骤然心惊了起来。
丝竹声纷纷停下,台下原本的议论声也戛然而止。
这话就是个陷阱。
见盛愿低着头,谢云霆以为她是吓的呆愣在原地。
只犹豫了一瞬,抱拳刚要上前替她解围。
“奴婢不敢。”
轻柔的嗓音缓缓开口,谢云霆脚步一顿。
盛愿已然抬起头,粉玉雕琢的小脸在各处的烛光里映衬的眼眸如同明珠,清澈见底的干净。
“奴婢自小便不是什么有福之人,但自从被卖到谢府,遇上了这么好的主子就觉得好似多了一些福气,所以投签是为了感激近日的好运,希望这好运长长久久,不要昙花一现。”
“做婢女就算好福气了?”
“是,大公子与主母都谦和待人,宽待奴仆。奴婢在这有了家,这是奴婢此生最大的福气。”
盛愿一字一句不卑不亢,说的诚恳,让人挑不出一丝去质疑的地方。
有人猜到她会说是主子的命令才会投签,也有人猜她会将春日宴高高捧起来表明向往,就是没人想过一个丫鬟会说希望投签的愿望是希望长长久久一辈子还做个丫鬟。
台下立刻有人嗤笑出声。
就连谢云笙都忍俊不禁的弯了眉眼。
只有谢云霆噙着一抹无奈,慵懒地半眯眸子,他知道盛愿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
那个笨蛋。
从来都不懂的争取什么,只晓得别人塞给她一个什么目标就埋着头向前。
以前如此,现如今被卖了一遍,竟还是如此。
谢云霆忽而上前冲着那遮住圣颜的帘子方向躬身行礼,“圣上,这丫鬟是个胆小的,初来京中规矩都没学清楚哪来那么多心思,这签是下官让她投的。”
“说起来,方才你夸了谢云笙与母亲,怎得连提都没提过这个混世魔王?”帘子后官家没有理会谢云霆反而又问起了盛愿。
“二公子,自然也是。也,很好。”
方才还镇定自若的人,此时被吓得结巴,盛愿被这突然一问着实没反映过来,可目光却不敢分给旁边一丝,只是袖子里手微微蜷缩了几分。
瞧着人又变成这幅胆小的模样,谢云霆禁不住又氲出含着几分暗潮的笑意。
“有趣,实在有趣。”官家爽朗大笑,却不知他说的是人有趣,还是今日的事有趣。
那抽签的大人只能赔着笑等着结果。
官家笑够了,帘子后的声音又变得威严却平和:“继续。”
那抽签的大人面色一愣,然后多了几分正色。
从一旁拿出一个有些年头的多瑙宝盒出来,冲着盛愿招手:“你来,再抽一张。”
盛愿只当是重新抽出一人做这个女夷,却没看到谢云霆见着那宝盒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第60章 关心之人不关心
手刚伸进去就被莫名烫了一下,盛愿急着抽回手却从袖子里掉出一张签纸。
那大人眼疾手快接了过去,凝了凝神读出上面的字。
“水祭。”
场中陷入诡异的寂静。
盛愿满心期待变成了这两个听不懂的字眼,根本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唇角的淡笑也渐渐消失懵懂的看向谢云霆。
谢云霆上前:“圣上,莫不是内官弄错了……”
“这丫鬟既然是谢家的,就交给你去安排。三天后,水祭。”
官家打断了谢云霆的话,帘幔上挂着的铃铛声响。
一旁的太监小步上前,抬起撵轿。
众人急忙起身恭送官家。
“这不可能。”上官青听清那两个字后,一把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笙哥哥,怎么会是前朝的祭祀箱,你安排的?”
谢云笙给盛愿介绍女夷的习俗时只说了好的那面,却没说最重要的一环。
抽中做女夷的人,还要抽选祭祀天地的方式,一共二十四种,有些只用游街抄写祭天梵文,有些需要焚香祷告,但还有些是一不小心就要了人性命的签文。
比如求雨,辟谷,和水祭。
自从前朝长公主抽中了做女夷,为了避免公主出意外就重新改了祭祀的方式,将一应危险的花签收起。
所以传到今日,早就没人记得过去祭祀的阴暗面,只记得美人游街花瓣漫天的场景。
如果没突然改成盛愿,如果还是她……
上官青心里生出一股凉意,想从身边一直挂着淡笑的男人脸上看出什么,可谢云笙依旧温润如玉的坐着笑着,一如大家口中完美无瑕的玉面公子。
“我一个残废之人,在朝中连官职心腹都没有,哪有本事把手伸到春日宴,正如官家所说,天意。”
上官青愣了愣转过头,却还是觉得异样。
谢云笙撇见一旁盛愿方才替他剥了一半的葡萄,拿起一颗放在嘴里,轻轻一咬鲜红的汁水染红了唇角,有种诡异的美感。
精挑细选的果子明明颗颗晶莹水润,入了喉咙却是酸涩异常,谢云笙面不改色咽下后用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手指上沾染的汁水,如同杀生后擦拭着猎物溅射上的血液,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云霆为了留住那丫头的命能做到什么地步。”
等官家离开后,场内的人也开始往外走,谢云霆还静静的站着。
盛愿捏着那签纸,心里隐隐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方才台下这些人挑剔的目光大多都变成了怜悯。
轻声问着他:“二少爷,什么是水祭?”
难不成是什么在水上举行的活动,她没忍住打了个轻颤。
用手抚了抚胳膊上一想起水竖起的汗毛,到底没说自己怕水的事。
谢云霆缓缓转过头,暗潮汹涌的愤懑在看到她时尽数褪去,这么一会脸色便的苍白如纸,唇角缓缓向上却连一个笑都挤不出来。
“今日太晚人也多,明儿自然有人来教导你。”
主子都在这儿,让她先离开?
意识到这是谢云霆变着法敷衍不耐多说,盛愿捏紧手里的签文,当即联想是抽了个极为不好的签让他生气,顿时手足无措将花签留在一旁的桌子上。
寻了一圈也没看到谢云笙,盛愿缓缓挪着脚步单独离开。
“你准备瞒她多久?”
“大哥?”身躯微微一震,谢云霆阖了阖眼:“只是没必要让她从此时便担惊受怕。”
静静盯着他的表情,谢云笙意味深长:“你倒是比我这个主子更细心。”
拉长了一声嗤笑,向来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为傲的谢云霆这次败下阵了,只能靠揉着眉心掩盖住面上的疲惫,语气却平静的掩饰所有担忧:“官家让我负责,自然麻烦越少越好。若是她害怕惹出祸事,或是逃了,岂不麻烦。”
这话依旧是他一贯不耐麻烦的性子,挑不出错来。
撑着玉拐谢云笙闲适的靠在桌子旁,拿起拿签纸在指尖端详,眉峰微微动着似笑非笑:“还是老脾气,亏得方才还以为你担心她。”
喉结上下滑动着,理智将呼之欲出的话压了下去,谢云霆随意道:“一个丫鬟而已。我出了差错连累了谢家,得不偿失。”
顿了顿,多了几分认真和试探:“说到底是我无能,官家什么时候换了心思恢复旧制我竟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这朝中的差事还是大哥你能做到事事兼顾,只求官家早些下旨定下大哥承爵的日子,大哥可有想过?”
噙着淡雅笑容谢云笙指尖摩挲着玉杖的把手,流转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微妙的……嘲讽。没有接下这话,看着不远处两团阴影,反而漫不经心轻笑:“这点我和你不同,比起爵位,我如今更担心三日后盛愿能否平安。”
那两团静默了许久,等人离开了,突然缓缓动了起来,一步步向后挪动到没人能看到的地方后,突然脚步变快离开那处。
“放开我。”
手腕被小八拉扯的生疼,盛愿觉得像有团火在喉咙处燃烧,一张嘴就有撕裂般的疼传来
“看在穿了你一件裙子的份上我才带着你偷听,就是让你做个明白鬼。”一直跑远了小八才松手,抱着胳膊咄咄逼人:“听出名堂来了么?”
心口始终如同堵着一块转头,盛愿忍住胃里难耐的滋味,点头。
她刚走出内场就被拉到方才那处不起眼的角落,正好足够听清楚。
虽两位少爷没说水祭到底是什么。但只听话音也能明白这抽签是意外,也明白了水祭比想象更要复杂。
听着还可能会有什么危险或是意外,若她做的不好还会连累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