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没站稳,险些摔倒,好在大少爷扶住了她,可脑子里只剩下他嘴里说的互通情意四个字。
怎么就这么巧……
“那丫鬟是同我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比其他伺候的更要亲近。
原以为云霆要走她是做通房,也算为了她的前程,为了她的情意,我便许了。
可惜那丫鬟是个福薄了,去了几日没听见抬了身份的消息反而病死了。”
盛愿手不自觉拧着裙摆,听着这么个结尾,有些不可置信:“竟然死了?”
所以上次她去送药时,才没见到除了十五以外其他的人。
谢云笙声音都染上了几分神伤:“云霆院子里从此除了十五一个伺候的人都不留,我担心云霆伤心,去寻,偏偏他又又转眼迷上了外面画舫里的歌姬,伤心了半日就和没事人一样。我既是松了口气,但也为了我的丫鬟不值,但总归他是我的弟弟。”
半日……
盛愿缓缓眨着眼。
若是她死了。
谢云霆会难过多久。
心里闷的又疼又酸。
盛愿已经分不清自己说这话时,是什么样的神色了,只是木然的附和着。
“平日也没发现他是这么无情之人啊。”
“那时母亲还担心,日后娶妻,我俩会不会也争上了,就像命中注定的一样。果然谈起和上官家的婚约,又是我和他中抉择出一个,只不过我是个废人,自动退出了竞争,既不想伤了兄弟情分,也不想让青妹跟着我这么个废人。盛愿,你说我是不是太骄纵了云霆?”
突然被点了名,盛愿吸了吸鼻子,急忙摇头。
“这怎么能算骄纵呢?”
“哦?”
盛愿只顾着低头,想着安慰谢云笙的话,根本没注意他的面色凝重了几分,低着头满眼审视。
“您不该这么说自己。”
谢云笙眉心微微舒展。
盛愿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人这一辈子要经的事半分都由不得自己,既然发生了就不该拿着短处去比着旁人的长处过日子,您得多看看自己的长处,别人想比都比不上您呢。想要身子日日好起来,就少替旁人操些心,多考虑考虑自己。”
“哦?我竟不知在你眼里,我这么好。”
“那是自然。”
“那,如今我有了你,往后的日子都有你来替我操心,可好?”
盛愿随口答的话,被这么郑重其事的回应,心头一颤,抬头大少爷不知何时侧过头正笑盈盈的盯着她,似乎只要她此时点头,就许诺了天长地久。
心里慌乱的急忙想岔开话题:“说起来,您和二少爷竟然一点都不像。”
说起来倒也奇怪,平日两人穿不同颜色的衣袍还不太明显,这样一对比,两人好似除了都是高大俊逸的模样,竟然连眉眼都没那么相似。
不像别人家的兄弟,哪怕是堂兄弟也都能在彼此的眉眼里,分辨出几分像似,偏他俩一个眉眼儒雅,一个锋芒冷淡。
肩膀上的手猛地一紧,险些将盛愿眼泪捏出来。
好在没等盛愿开口,那手又幽幽落在她的肩头,仿佛一切都只是错觉。
盛愿抿紧着唇,手里被汗水泡过,汗津津的心慌:“少爷,奴婢是不是怀……”
“到了。”
谢云笙拉着她一路上来到了修缮的库房。
几个干活的小厮急忙在围裙上擦着手,小心翼翼捧着玉杖递了过来。
原本简洁的玉杖,如今渡了一层打好的黄金,牢牢镶嵌在玉杖的顶端,盖住了细密碎裂的玉杖顶端。
虽不影响美观,但原本脱俗的气质淡薄了几分,却更增添了矜贵。
“怎么裂了。”
“你这丫鬟,还不是为了你。”
那小厮瞧见了盛愿额头上的伤,立刻就认出她的身份,又是个话不能闲的:“听说那日你昏迷,少爷怕你摔了,连玉杖都扔了,不然你早就摔的头破血流了。”
盛愿这才知道还有这一回事,看着谢云笙手里的玉杖心里愈发愧疚。
等出了库房,两人自然而然分开。
见盛愿低着头,显然因为方才那小厮说的话而愧疚,谢云笙倒显得不甚在意。
“莫要理会他们说的话,再尊贵的东西,也不过是个死物,比不得人。”
“都是奴婢的错。”
这话并没有宽慰她多少,反而更增加了几分不安。
“你方才想问我什么?”
心骤然一紧,刚才已经放弃的问题被主动挑起,盛愿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几分。
垂目看着小腹,声音如蚊蝇一般,难以启齿:“奴婢是不是……”
“你是不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事?”
第84章 你以为孩子是谁的
两人异口同声,说的是同样的事。
盛愿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她听春杏说这话时,只信了三分。更多的是祈祷这不过是她受了刺激胡乱说的疯话。
怎么可能有孕。
她又怎么能有孕。
小八那日的吓唬,鸿鸢那晚的叮嘱一齐涌上心头,他们皆说的是她这种情况,切不可有了身孕。
如今她不仅有了,还是二少爷的。
盛愿只剩下慌张的害怕。
她想过和谢云霆的种种必然有一天会被捅破,但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情境。
若是按谢家的规矩,她会被当众打死丢进乱葬岗。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盛愿后脊一阵阵冒着寒气,腿一弯,竟然险些瘫软了身子跪在地上。
好在谢云笙伸过来的玉杖拦住了动作。
谢云笙面色淡然,看她站稳了,便重新拄着玉杖缓缓走着,不知是不是因身上着的红衫,平日苍白近乎透明的面色,今日也带着几分血气,看着鲜活了许多。
“医官说,你的身子太弱,这孩子必然会怀的辛苦些,趁着还没害喜的症状,好好喝小厨房给你熬的汤,将身子补一补。”
“孩子不知是男还是女,但这几日我已经想了几个名字,若是个男孩,就起名,谢林钰,保佑他聪颖机灵,成大器。若是个女孩,就起名,谢林菀,必然温婉可爱像你一样,不过若是你喜欢,咱们还有的是时间想其他的。”
“这孩子的小名就留给你,你有什么喜欢的字可以告知我,咱们一起想。”
“大少爷……”
盛愿呆呆的站在原地,听着这些絮絮叨叨的话,眼底满满的都是不安和惊恐。
每个字都宛如他是这孩子的生父般,心里拧着劲的觉得诡异。
明明两人都心知肚明,从她进了府,就和谢云笙清清白白,从未做过更合亲昵的举动。
可谢云笙竟还能含笑谈论,甚至期待着这个孩子。
连一丝问责的想法都看不出。
“您为什么?”
谢云笙晃了晃,笑的理所当然:“你说名字?虽然京中和府里没有让女子起名字的习俗,但我万事想以你喜欢为主,母亲那边你不用担心,只说是我指的字便可。”
“奴婢说的不是名字的事。”
盛愿摇头。
用力握着拳头低声吼着:“您明明知道,这孩子……”
与您无关。
那几个字眼,就如同卡在了喉咙刺的盛愿羞愧又难看。
“关于这孩子,您什么都不问我么?”
盛愿咬着唇,那些字眼难以启齿,无论如何都不能吐出。
她做过了错事,是她活该。
但那些字眼说出来,伤害的是大少爷。
“哦?你说说,我该问你什么呢?”
谢云笙静静站在原地回眸望着她没有动弹,半响后,嘴角突然勾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茶色的眼眸隐在暗处,如容蛰伏静静观察猎物的凶兽。
看不出心事。
却将盛愿的情绪完全捏在他每一次的或深或浅的呼吸里。
盛愿几乎如同在岸上就要窒息的鱼,憋了许多话,却连一个字,一个头绪都理不清,她想要告罪,可分明她犯得错罪该万死。
但明明,不是她做下的事。
“让我猜猜,难不成你是想说,这孩子不是我的?”
这话如同一记重拳砸在了盛愿心上,泪忽而挂在了眼睫上,缓缓低下了头如没骨头那样跪在了地上。
连再抬头看他一眼视线的勇气都没了。
她从前幻想过,若被人知晓了她同谢云霆的种种该要如何,若是打死,或是被变卖等等,但如何面对大少爷,是她从未想过的。
她不愿意让眼前的人伤心,尤其这些日子见着他的好,他内心不经意透露的敏感。
盛愿都不想让谢云笙再次受伤。
大少爷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