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就剩下谢云霆主屋旁的角房,虽然从前没在意,但她还是记得,那门上始终挂着一把大锁,牢牢的关闭阻挡人的视线。
盛愿原本想着隔着门窗,随意扫一眼就好了,没想到平日的锁不知何时松了咔嚓一声掉落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吓的人心里一凛。
紧闭的门无风开了一条缝隙,好似勾着她的心一定要进去一探究竟。
盛愿稳了稳心,抬腿就便进去。
一推门一股子清幽的香气扑面而来。
和其他荒废的屋子不同,这房间一尘不染,显然时常有人过来打扫。
屋里的陈设一看就知晓原本的主人是个女子,一草一木,所用所见都比院子的景致都要精致细腻,室内陈设处处精心,就连窗户还有一盆开的正好的栀子在月光中摇曳。
盛愿将桌上的烛台引燃,一时间暖色的亮光笼罩了整个屋子,也能看的更清。
桌子上放着一条秀了一半并蒂绕枝的枕巾,盛愿拿起看了一眼,这样细密的针脚得是极为用心的人耐着性子才能做出来的,而且这样的东西一般都是成双成对的。
盛愿随意在屋里扫了一圈,果然轻易就在床上瞧见了另一条已经綉完的,枕巾的角里还能看到绣着谢云霆的霆字。
盛愿还想看的更清楚些,却被脚下绊了一跤。
低头用烛火一照,两双男子的靴子好好的放在那。
显然谢云霆从前是留宿在这的,所以为了方便才留下鞋子。
眼前好似一瞬间蒙上了雾,揉进了灰。
盛愿急忙垂下眼睫,掩盖住眼底的难过,可心底的痛却提醒着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但很快,她就又发现了一样异常熟悉的东西。
梳妆用的妆台前,放着几件白玉雕的饰品,在月光和烛火中发出莹莹温润的光,想看不见都难。
这些东西,有簪子,也有用来放脂粉的粉盒,但这些都不算稀罕,最重要的,是每一样上都同样刻着红豆。
甚至连海棠花都如出一辙。
盛愿缓缓松开手。
那柄白玉的梳子在手心里攥出了印,和这些东西放在一起格外和谐。
显然这些都是一块玉上雕琢下来的,加上这柄梳子,这一套就算齐了。
更别提里面一些已经明显有些年岁的胭脂,画眉用的眉笔。
盛愿忽而明白大少爷口中的用心指的是什么。
并不是这屋里用的是多么贵重的陈设,比起送给她的那些小零食,更多像逗弄孩童的东西,这屋子目光所及这些东西哪一样都得用上几年去搜罗。
红豆相思。
这相思情种,怎么看都和她无关。
她进府也不过一两个月。
就连这些上头都还刻着海棠,她以为海棠是只属于她俩心照不宣的回忆。
原来,也不过又是她的自作多情。
拿着的一小截蜡烛噼里啪啦燃了半夜终于烧断了最后一截灯芯,屋子重新陷入黑暗。
盛愿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妆台前,脑子里一遍遍的勾勒出谢云霆和那位叫璎珞的丫鬟是如何举案齐眉,又是在这房里畅聊怎样的未来。
只看那綉了一半的枕巾彷佛都能窥见那个女子捏着针勾唇浅浅,眉眼弯弯的甜蜜。
等盛愿回到竹影院已经天光大亮。
谢云笙就站在院子的竹林下静静地看着她走近。
似乎早就知道她一夜未归。
第88章 她要离开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许久。
一个身上沾染着露水,一个眉眼都是倦怠的疲惫。
倒是谢云笙先打破沉寂,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累了吧,早些休息。”
盛愿抿唇,目光复杂。
“奴婢想清楚了后头的路怎么走。”
“?”
谢云笙顿住脚步。
“您说的,不管选谁,您都接受对吗?”
宽大的绿绸袖子抖了又抖,没有回答。
盛愿动了动身子,跪倒在地上,沉声恳请:“奴婢想离开谢家,求大少爷成全。”
站立的人影侧过头,静静盯着她。
盛愿想了一夜。
她不想去猜测谢云霆对她到底如何,也不想去纠结她是不是只是一枚棋子。
反正一开始进府她的目的就是拿回自己的玉坠后离开,现下玉坠被谢云霆弄丢了,她自然也就没留下的必要了。
“你想好了?”
盛愿轻轻点头,攥着衣裳袖子的手都悄悄出了汗。
她甚至都来不及思索若是大少爷拒绝了,她日后又该如何在这府里存活。
“我允了。”
紧皱的眉头猛然松开,盛愿缓缓松开了手。
心底也松了一口气的怅然,她没想到大少爷答应的这么快,先不说从前她也问过谢云霆,可谢云霆根本不愿谈论这个,也根本不给她任何希望。
单说现下,她有了身孕,恐怕谢家都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察觉到自己又不知不觉想起谢云霆,盛愿狠狠掐了下手心,心里一痛。
让这痛长长记性,管住自己的心。
谢云笙依旧温柔,弯腰扶起她:“只是你的想法切莫告诉任何人,若让母亲知道了,只怕从此你都难得自由。”
谈起上官氏,盛愿缩了缩脖子,难掩害怕。
只是不说。
她又能如何离开?她记得谢家的规矩,若是奴仆私下逃跑那是可以羁押到官府乱棍打死的。
“我自然答应就能护着你周全,你先耐心准备,宫里今日应该就会来旨定下游街的日子。”
每次心思没说出口都能被大少爷看的这么透,盛愿有些不好意思,连连点头。
她没忘记被选择这个女夷,除了祭天祝祷,最重要的就是这个游街赐福。
那一日全城的百姓都会在街道两端,迎接女夷送出的福气。
最难的祝舞那一关都过了,游街她当然也不会退却。
得了大少爷的许诺,心里压着的石头也算落了地,大少爷知道她一夜未睡困倦的紧,便放人回去休息。
一进门,看着桌子上摆满的东西,盛愿脚步又是一顿。
还没坐下门外又传来叩门声。
一开门一个面生的小厮站在门外。
见着盛愿面色一喜,压了嗓音急着开口:“姑娘可算回来了,昨送东西来时姑娘不在,入了夜都没见姑娘回,主子那还等着我替姑娘带话回去呢。”
这人不是竹影院的人,口中的主子自然是谢云霆。
盛愿扶着门框的手隐隐收紧,面无表情的眨着眼:“带什么话?”
那小厮没想到盛愿反应这么冷淡,愣了愣,忍不住瞪大眼。
谢云霆在那边每日的辛苦跟着的人每日都看在眼底,连自己日常吃喝都想起一顿吃一顿的人牺牲了休息时间齐了那么大一包东西回来。
这女子却如此冷淡。
可想起谢云霆对盛愿的在意,小厮压着心里的不服,循循善诱:“主子原本想亲自回来一趟,又怕张扬让官家怪罪。主子说他会尽早办完事回来,让姑娘好好保重。主子还说莫要同大少爷亲近,回来他会生气……”
说话的小厮也是个愣头青,不会说情话。
依着记忆将那些话说出口,却分辨不出其中的深意,干巴巴的。
盛愿木着脸听着,唇角抿的愈发紧。
“你等等。”
轻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转身进了屋子。
沉了沉呼吸,盛愿面无表情将那些东西打包,和从前那些一起收在匣子里,又从手上把那串珠串一并撸了下来,塞了进去。
等合上盖子,浑身的立刻都抽空了大半,摸着空落落的手腕,发了会呆才转身出了门,塞进那小厮手里。
“姑娘,您这是?”
“我的确有话让你带回去。告诉谢云霆,日后莫要送东西来了。”
“姑娘,这,这这……”
说着也不想管他什么表情,直接将门合上。
盛愿在床上躺下。
轻轻抚摸着肚子,转过身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那小厮吓呆了,原以为能感动盛愿,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低头望着匣子里的东西,咬紧了牙还想撞门直接进去找盛愿。
忽然听到竹影院的下人陆陆续续起床为着一天的事务要忙碌起来,只能急匆匆离开。
两人都没注意到,窗外站了许久的一道人影晃了晃,进了书房。
睡了小半日去书房找谢云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