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溪水边的石桥上,她停下了脚步。
清冽的溪水,在寒风中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好似在低吟一曲凄美挽歌。
“在想怎么把点心给......”
“给你的,川竹姑娘。”
“川竹姑娘,你有一点坏。”
“不是坏人的那个坏。”
她拢了拢指尖,将纷乱的思绪缓缓收回,缓缓睁开眼,本想继续前行,却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回头。
时绾眠微微侧过身,在桥的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亦同她一样,撑着一把纸伞。
他身着青衣,面若桃花,依旧是那般温润如玉。
一直以来,她的双眸都如同死水般平静,毫无波澜。
可是此刻,当她再次看到那抹青色的身影时,那双平静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原来......
他一直都知道。
“殿下,为何会回到石林县?”
时绾眠轻轻一笑,反问道:“你呢?”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色渐深,唯有棋盘上跳动的烛火,照亮了他们二人相对而坐的身影。
温淮知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棋子触碰棋盘发出的清脆声,打破了夜间的宁静:“殿下,你输了。”
时绾眠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吗?”
她轻轻拨弄着棋子:“你预料到我会在顺城绕道,便在青城设下埋伏。可是在青城埋伏也可能成为我的陷阱。”
“我亦可在顺城故意留下些痕迹,误导你,让你将主力集中在青城。而我,则会率领精兵,从蠡城奇袭,攻其不备......”
她轻轻落指,那枚棋子,落在一处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却瞬间扭转了整个棋局的胜负。
“温淮知,结束了。”
寒风骤起,卷起地上落叶。
她撑起素白纸伞,准备离去。在她转身之际,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时绾眠——”
少年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脚步一顿,回眸望去,看到温淮知正站在风雪之中,他手中的青色纸伞,与她手中的白色纸伞,在风雪中交相辉映。
“我.…..准备了桃花酿。”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紧张。
“可不可以,不要走。”
时绾眠愣了愣。
她知道,他从不饮酒。
而此刻,他却主动提起桃花酿。
这不仅仅是邀请,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示爱,一种赤裸裸的求欢。
他,在向她,倾尽所有地,求欢......
风雪更急了,好似天地间所有的悲伤都汇聚在这片小小的天地之间。
时绾眠看着温淮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那是心疼,是怜惜,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情。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纸伞,任凭风雪落在身上与发间。
她走到温淮知面前,距离不过咫尺,近到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以及他急促的呼吸。
他依然俊美如昔,可是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无助与迷茫,如同迷失在风雪中的孤雁,找不到方向。
时绾眠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肌肤。
感受着他脸庞上传来的颤抖,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时绾眠知道,温淮知害怕失去她,害怕她离开。
少女轻轻勾起唇角,柔声道:“桃花酿,我帮你温上。”
时绾眠主动将他的手握在手中,指尖的温度,缓缓融化冰雪。
温淮知看着她,眼眶泛红。
她将温热的桃花酿喂给他,他喝得急促,仿佛要将所有压抑的情感,都倾泻而出。
他紧紧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低声哭泣,情不自禁道:“眠眠.…..我爱你.…..我爱你…...”
“我知道。”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风雪依旧,爱恋在冬夜缓缓绽放。
几月后后,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冒着风雪,急匆匆地赶来报信。
“报——”
信使单膝跪地,声音高亢而急促,将手中的信笺高高举起。
“敌方绕过顺城,最终主力集中于青城,已被我军一网打尽——”
然而,听到这个消息后,温淮知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依旧平静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风雪,仿佛这漫天风雪,也无法触动他的心湖。
他想到那个在风雪中,充满着爱恋与疯狂的夜晚。
他回想着她身上那淡淡的梅花香,回想着她温柔的抚摸,她在他耳畔呢喃的爱语。
覆王权,定局势。
“眠眠,于对立面时,谁也不要回头。”
他看向窗外,那风雪似乎也安静了下来,好似在静静地聆听着他的呢喃。
“我们都做到了。”
几月后,江山易主,中原迎来第一位女帝,载入史册。
处理完繁冗的政务后,时绾眠来到了地牢。
她看着时言玉,曾经的兄长,如今的阶下囚。
他骨瘦如柴,蜷缩在角落,嘴里念念有词。
当时言玉看到她时,原本浑浊的眼神中,瞬间迸射出惊喜的光芒。
他踉跄地爬起来,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激动地呼喊着:“眠眠!你来看我了!眠眠…...”
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时绾眠点点头,将带来的食盒打开,里面盛放着温热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时言玉接过食盒,狼吞虎咽起来。
“好吃!好吃!”他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然而,这笑容却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当时言玉吃到一半时,他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恨意。
他一把将食盒甩在地上,双眼通红,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你骗我!你骗我!”
他死死地盯着时绾眠,眸中全是怨恨:“你背叛我!叛徒!你这个叛徒!我恨你!我恨你…...”
“嗯。”
时绾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辩解,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食盒。
见她不为所动,时言玉更加疯狂,他抓住她的双肩,疯狂摇晃,满眼通红:“你就该死在那一夜,你该去死!”
时绾眠微微一愣,随即轻轻说道:“是啊。”
“或许罢。”
她轻轻挣脱了他的双手,转身离去。
走出地牢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温淮知。
他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并未提及那些事。
待时绾眠离开后,只剩下时言玉一人,他瘫坐在地上,面色痛苦万分。
“不是的.…..眠眠,对不起,你别走.…..我不恨你,哥哥从未恨过你!”
“从罗渗山一事,我就知晓你还记得。”
“只不过我在赌,赌我是你心中的唯一。”
“只不过是我赌输了罢......”
“该死的人是我才对,是哥哥该死!是我,一直在逼你!是我!咎由自取——”
他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他人也只当男子是失心疯,未曾理会。
时言玉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最终消失在阴暗的地牢之中。
今夜,这个曾经癫狂的男子,难得地安静了下来。
第二日,守卫发现他时,时言玉已经咬舌自尽。
时元新年,新帝上位,励精图治,整顿朝纲。
女子不再被禁锢于闺房中待嫁,亦可习武参军。
朝中职务,不再被世家大族垄断,有能力者,皆可任之,无论男女。
同时,辅助游牧内乱,除掉勾结之人,与游牧签订了友好协议,互通互惠,文化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