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脚步声霎时止住,明显是听见了宋衿禾的呼救。
宋衿禾难掩欣喜,甚至忍着疼痛从地上又爬了起来。
她顾不得此时自己有多狼狈,再次出声给洞外之人指引她所在的方向:“我在这里!我在这儿!请救救我!有人能听见吗,有人……”
呼喊声戛然而止。
宋衿禾红着眼眶,眼尾还带着湿濡,看见洞口处出现了盛从渊神色焦急的脸庞。
盛从渊怎会在这里?
宋衿禾呼吸一窒,一滴晶莹泪珠好似因惊吓而失了掌控力,包不住地滑落下来。
盛从渊顿时蹙起眉头,好似被她的眼泪刺到,也当即有了动作,脚边试探着坑洞坡度,就要往下跳。
宋衿禾吓得下意识往后退,脚下绊到石头,一个重心不稳就往后跌坐下去。
一阵突兀的摩擦声,盛从渊从上方迅速滑下,稳稳落地。
他一抬眼瞧见跌倒的宋衿禾,还来不及伸手去扶。
宋衿禾惊着眸子,眼眶霎时涌上水光,防备惊呼:“你你你,你跳下来干什么!”
盛从渊悬空的手一顿,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高大的身形站在坑洞内,在狭窄的空间里形成无形的压迫感。
他低头凝视着她,居高临下似的,脸庞笼罩在光照照不到的暗影里,神色晦暗不明,让人瞧不出喜怒。
片刻后,盛从渊缓缓收回手,绷着嘴角一言不发。
宋衿禾无意识哆嗦了一下,明明是她呼喊着求救,喊来了人,又把人当洪水猛兽似的躲避。
可她哪知来人会是盛从渊。
躲了他几日形成了一种见他就想拔腿就跑的条件反射。
可坑洞里,她避无可避,他还这般紧逼不放地盯着她,叫人怎能不害怕。
但这一切都只是宋衿禾反应过度。
她也逐渐在沉寂的氛围中平静了下来,对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羞愧脸热。
不过宋衿禾还是有些害怕,不是害怕盛从渊,而是怕他趁此提起她逃避多日的那件事。
周围无人,坑洞狭窄。
她无处可逃,他若兴师问罪,她便得硬着头皮面对了。
想到这,宋衿禾心头一跳,忍着尴尬主动打破沉默,温声细语又重新问了一遍:“你跳下来干什么?”
询问间,宋衿禾下意识朝盛从渊看去一眼。
他身姿微动,方才笼罩在暗影里的面容也接触到了头顶照来的光亮。
晦暗褪去,清晰显露他脸上的神色,像是在为她方才的抗拒而感到难过。
又是这副模样,明明高大强壮一男儿,却敛了周身所有戾气,毫无攻击性似的,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而造成这一情况的罪魁祸首是宋衿禾自己,她怜惜之余便不由又有些愧疚。
所以,当盛从渊视线好似查看地形一般打量一周坑洞壁后,再转回头来看向她,宋衿禾便没有移开目光,直愣愣地和他对视。
盛从渊回答道:“这个高度我可以背着你爬上去,所以跳下来救你。”
这话一出,宋衿禾更愧疚了。
那她方才不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衿禾忍着想直接催促盛从渊那就直接救她上去的冲动,耐着性子又生硬寒暄着:“你怎会出现在这里呀?”
“方才在丛林中遇见了你二哥和李副官,不见你与他们同行,便询问了一番,得知你独自一人折返回营地了,我不太放心便跟过来看看,然后就在路途中听见了你的呼救声。”
宋衿禾:“……”
他果然又跟踪她了,坦白得如此直接,叫她险些没控制住脸上表情。
但若不是盛从渊有意追寻她的踪迹,她这会也不会因此得救了。
宋衿禾心下矛盾又无奈,一时间不知这种斩不断的交集是好是坏。
只是不可避免地又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坏心的女人。
这份自省源于盛从渊与外表不相符的弱势,以及和梦里会把她逼到墙角瑟瑟发抖截然不同的温驯模样。
好似他已是在她几日明显的躲避下,清晰明了了她的意思。
她不想面对,他便不再追问。
即使失落即使难过,也只将苦涩自己咽下,不再多为难她分毫。
这样的人,真在梦里对她强取豪夺了吗?
好像逻辑和事实已经有些说不通了,但宋衿禾又不得完整过程细思始末。
她静静地看了盛从渊一瞬。
还未将情绪转化为平和的友好,霎时又有不合时宜的香.艳画面侵扰思绪。
气氛陡然暧昧起来。
宋衿禾懊恼地咬了下唇,心底暗斥自己,怎一见他那张脸,心跳就怦怦乱跳个不停呢!
寒暄的话接不上了,她只能索性向他伸出手来,仰着头道:“我们先上去吧。”
说罢,于情于理,她还是真诚地道谢:“谢谢你救我。”
话音落下,宋衿禾伸出的手却不得盛从渊回应。
他只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将她洞悉,又像是在压抑和酝酿中来回拉扯。
宋衿禾愣了一下,直觉带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还来不及反应,盛从渊已挪动脚步朝她走近。
同样沾了泥土的黑靴停在她的污泞的裙摆边,他站立她身前,再次挡住了头顶的光亮。
面上阴影笼罩,连带着宋衿禾眼前的视线也陷入沉暗。
宋衿禾心尖一颤,不自觉生出被压迫的胆颤,下意识要缩手,忽的就被盛从渊伸手攥住。
他力道急促强硬,掌心一片灼人热烫。
宋衿禾挣扎一瞬想要抽出,反倒被他蓦地收紧的力道抓疼。
盛从渊屈膝在她身前蹲下,视线与之平行,却比方才站在高处俯视而来的目光带来更加强势的压迫感。
宋衿禾后背抵上冰冷的洞穴壁,被他彻底逼近角落,退无可退。
光线昏暗的坑定里,她只能被迫卷入他深黑的眼眸中。
被他紧攥着手,沉声质问:“上去之前先回答我,这几日为何躲着我?”
第23章 023 “我心悦你。”
宋衿禾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方才几乎快要满溢出的愧疚瞬间消失殆尽。
他他他, 他这是在威胁她?!
什么难过失落自己咽下,什么温驯无害不予追问。
才不是她想的那样!
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个气氛僵持的梦境,好似和眼下情形相差无几,无论她怎么改变梦中发展, 最终还是发生了一样的事情。
宋衿禾喉间一紧, 好似盛从渊还未动手, 她便已是被掌住了脖颈, 受困于他的禁锢。
但盛从渊并未有别的动作,只是手上力道不松紧攥着她的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带着让人无处可避的威压。
不得回答,他翕动双唇,仍在追问:“回答我,为何躲着我?”
直到此刻, 宋衿禾才头一次真实感受到盛从渊强势的压迫感。
阴暗的坑洞里, 潮湿的泥泞地上。
她被他逮了个正着, 强迫她直面那件荒唐的错事。
宋衿禾抖着唇,在这般压迫下, 无意识就发出了颤抖的低声:“我不想见到你……”
这话一出, 宋衿禾瞳孔骤然紧缩,自己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呜呜, 她怎么不小心说出来了呀。
这话不好听, 盛从渊果然沉了脸色。
他视线不移, 眉头压眼, 看起来更加凶神恶煞了。
像是听了不爱听的话,就要一把扭断她的脖子。
但盛从渊只是滚了下喉结,并无别的动作。
她看见他缓缓动唇, 发出的声色弱了下来,一副狠着脸色却深受打击的样子。
“可是,是你来找我的。”
宋衿禾被眼下的气氛逼迫得已无法静心思考了。
她只能直言回答他:“是我走错房间了。”
盛从渊却还不肯放过她:“但你唤的是我的名字。”
这道沉声霎时唤起故意被压下的大片回忆。
宋衿禾吓得发白的脸色又恢复些许血色,甚逐渐开始热烫。
她唤的当然是他的名字。
除了他,还会有谁出现在她梦里和她做那样的事啊。
若是换了别人,她早就惊醒了。